项🚬二

第五章

 

    转眼到了端午，蔺晨在偌大的皇宫里已无聊透顶，御膳房尝鲜，御药房看药，太皇太后宫里吃点心，内务府跟小太监们聊天这些事通通干了个遍，飞流又不给自己跳孔雀舞，萧景琰也不讲个笑话打发时间，蔺晨突然有些想念他的琅玡山。

  晌午用过膳后蔺晨躺在榻上跟飞流玩翻花绳，为了让游戏刺激有趣一些他们决定谁输了谁就去拍萧景琰屁股一下，拍完就跑！

  由于惩罚实在太恐怖，所以两个人玩的满头大汗很是紧张，眼看着自己要输的蔺晨突然耍起赖来手一松就躺倒在床上嚷嚷不玩了没意思，没成想飞流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非要折腾蔺晨起来去拍水牛屁股！

  “起来！起来！”

  这孩子下手没轻没重，拍的蔺晨直咳嗽，“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现在就去！”说着蔺晨慢腾腾的爬起来挠挠头发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

  正是中午所有人都在午睡，偶尔几声微弱的蝉鸣显得更加安静，蔺晨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正屋门口，探出头先观望一下，只看萧景琰正背对着自己看书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蔺晨心说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游戏？两只手掌却相互搓了搓机警地查看下四周无人，然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一个箭步冲向屋内举起右手冲着人家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啪！”

  院里榕树惊起十几只麻雀，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看傻了眼。

  “太……太上皇，陛下有旨。”

  萧景琰黑着脸回头看向蔺晨嘴里却道，“说。”

  “陛下说，过两日就是端午佳节了，合宫晚宴还请太上皇按时前往。”传完话小太监脚底抹油奔出院子只剩下萧景琰与蔺晨两人站在内室气氛尴尬。

  “那什么。”蔺晨直起身子拍了拍手，煞有介事地又在空中飞舞了几下然后无比认真道，“你这里蚊虫有点多啊，看来晚上得给你换种香了哈哈哈哈哈哈。”

   萧景琰平静地看着蔺晨打完哈哈，飞速地提起右手二话不说给了一拳。

 

 

  当蔺晨少了半颗牙顶着还微微发青的眼圈时他是拒绝参加合宫晚宴的。但是听说晚宴上有美味佳肴的飞流非去不可。于是国师大人蔺晨穿着华美精致的锦袍顶着憔悴的脸庞拉着飞流跟在萧景琰身后去参加这个狗屁晚宴！

 

  宫廷里的晚宴规矩繁多，座次安排都有讲究，因着现在蔺晨负责太上皇的身体安康，于是他们三个人坐一桌，不过因着拍屁股和挨拳头的缘故，萧景琰和蔺晨到今天都没有说话。

  没有聊天的等待是漫长的，等众位国戚重臣就坐，新帝落座开场词讲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当听到可以动筷时飞流简直如猛兽一般地扑到桌上开始席卷，蔺晨倒是斯文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然悠哉游哉地欣赏歌舞。而坐在中间的萧景琰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宫里的歌舞表演虽然宏大但在蔺晨眼里缺少新意，如果回去要入琅玡歌舞榜的话，估计连前五都进不了。可偏偏一众皇亲国戚看的起劲儿，连言豫津都是专注无比这让蔺晨对这位新友的审美有些失望。歌舞进行了一半蔺晨跪在那里已经左摇右晃的要打瞌睡，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还都能挺直身体坚持下去。

  就在他快要往后仰去打瞌睡时被萧景琰即时扶了一把，这下蔺晨是彻底醒了，他看向萧景琰笔直的身子和悄悄伸回来的右手有些感谢，他想着缓和下气氛就问飞流要不要玩翻花绳。

  吃着饭后甜点的飞流看见蔺晨从袖里掏出的花绳直点头，然后蔺晨回头又问萧景琰要不要一起玩，“这歌舞你看着也没劲，玩玩打发时间呗。”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合宫晚宴上玩翻花绳……最后萧景琰夹在中间看左右两人玩了几局后，也表示要加入进来。

  “这次的惩罚呢……”蔺晨四周瞧了瞧，“谁输了就去拍纪王爷的屁股怎么样？”

  “不行！”

  “那拍言侯的。”

  “胡闹！”

  蔺晨看萧景琰怒目圆睁只能退让，“行了行了，谁输了喝酒总可以吧。”

  这还是个规矩的法子，萧景琰同意后三个人立马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蔺晨发现萧景琰好像从来没玩过这些，三个人里属他输的最多，再加上他人实诚一杯杯酒都是实打实的入喉下肚，最后竟然都有了些醉意。

  眼看着萧景琰要一头栽向桌案，蔺晨赶忙扶住让其坐好。这动作倒让坐在上首的萧庭生看了去，“太上皇这是怎么了。”

  “正值佳节，喝的有些多，要不然我们先退下？”

  听萧景琰喝高了的新帝面色有些不善，他皱眉良久才道，“准了。”

  而太上皇的中途离场，也让这次晚宴气氛冷清了不少。

  萧庭生入夜歇息时，贴身服侍的太监察觉出新帝的心情有些不畅快于是问道是否担心太上皇身体？

  “用不用奴才传人送些解酒药去？”

  黑洞洞的正殿里微弱的赤红烛光爆了一下，新帝冷哼一声，“太上皇酒量惊人，怎会轻易喝醉？”

  萧庭生语气冰冷，在黑漆漆的夜里让人身子发颤，乌黑的乌鸦飞过窗沿停在枯木新帝皱眉，“关窗灭灯。”

  最后一盏烛火熄灭，端午家宴终于结束。

 

  西宫偏院亮起一盏鹅黄色暖灯，萧景琰披着长袍站在榕树下抬头赏明月，身边是煮酒的蔺晨和睡熟的飞流。

  “装醉离席，不怕新帝生气吗？”

  “我与新帝本就有嫌隙，我在他会更加不自在。”

 

  蔺晨提出一壶桂花陈酿为萧景琰斟了一杯，“既然在晚宴上喝的不痛快，那就回来痛痛快快喝上几杯吧。”

 

  接过杯中酒，坐在藤椅上滚烫入喉，心中一片清明，微风吹过浮起桂花醉人的香气，萧景琰深吸一口沉沉叹了口气。

 

  “借酒消愁？”

 

  “哪里有愁？”萧景琰转着杯子低笑了两声，只是表情难看的紧。

 

  蔺晨翘着二郎腿看头顶星星点点的榕树叶，漏下的月光洒在身上何其悠哉，只是身旁的萧景琰始终带着沉郁的气息，“我觉得老天不会一直让一个人呆在低谷，只要你善待自己好好等待总会反弹的。先皇后和太子的死……只是天意罢了。”

 

  “看来也有琅玡阁不知道的事啊。”萧景琰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陈酿一饮而尽笑的有些奇怪，“想知道他们为何而死吗？”

 

  蔺晨看萧景琰的表情有些凄惨没有接话，只听他自顾自地握着杯子歪头望向月光下的桃花林说道，“那年燕楚合攻大梁时正值皇后怀第二胎，战火绵延事态焦灼我不得不亲自应战平楚，一场恶战连打三月，漫山遍野的都是未冷的尸体，自然传到宫中的捷报也没有好消息，皇后日夜担心养胎不善，再加上身子本就羸弱，在我凯旋启程回归当天难产而死，连她腹中的胎儿也一并走了。喜事变丧事但为了在乱局之中稳定民心，只草草略过皇后丧事。次年燕国贼心又起，携瘟疫进入我大梁境内，宫中也不幸受染，太子自皇后去后身体已不如当初，最后抵不过瘟疫也一同去了。燕国不出一兵一卒就殇大梁太子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我同年出征与燕国交手，两月后平定燕国自己也重伤累累，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匆忙把帝位传给了年轻的新帝，新帝疑心重怕我集结党羽东山再起于是立即供我为太上皇在西宫偏院颐养天年，对待旧日朝臣更是刁难或干脆闲置……可能是我前世作恶太多今世才沦为孤家寡人，妻儿如此，皇长兄如此，小殊亦是如此，我四处征战以求国泰平安，老天却让我孤独终老，实在是可笑。不过好在母妃还在……”

 

  深夜月如勾，冷霜附在青石板上无处不显凄凉，蔺晨摸着同样凉透陈酿看向已沉沉睡去的萧景琰，沉默地背起他送到内屋床榻上盖好被子，然后点了一支安神香希望他一夜无梦。

 

  原来名震天下的铁血皇帝落得如此凄惨，背后辛酸朝臣不知百姓不知，谁人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