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能来看我的烟火🎆

【鬼灭乙女/鳞泷专场】川有鱼

胆子大的我都开始搞师父了,题目真的不是一道川菜

🍂一发完

🐲鳞泷左近次专场,全文4W字,阅读时长45min

🐲半梦半乙设定,剧情需要产屋敷家族寿命延长至三十五岁

🐲隐形BE预警


串场人员:富冈义勇一家 不死川实弥一家

水柱专场/风柱专场见合集




🍃正文开始


01【狭雾闻春】

小泥鳅轻点到水面,刚融化的小溪上还起伏着碎冰。

水下的鲑鱼摇着尾巴惊惹了一池杏花。

“阿嚏!”

鲑鱼拍着尾巴,溅起春水扑了满脸。

“不是叫你憋住吗化春!”

“喷嚏是忍不住的闻太哥哥。”

两顶小草帽在半人高的青草地中蹦蹦跳跳,细长的鱼竿荡着春风摇晃,半空中飘荡的团团柳絮飞到富冈化春的鼻尖,她仰着头长大嘴巴,“阿嚏!”

“最讨厌柳絮了。”前面的刺猬头晃了晃脑袋,擦擦鼻子从怀里掏出手帕嫌弃的递给后面的小姑娘。

富冈化春边吸着鼻子扶着草帽边追上了不死川闻太开心道,“狭雾山的神仙会送鱼给我们的吧!”

春风拂过青草地,闻太闭上眼睛掂了掂背上空空如也的小竹楼正经八百,“化春,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神仙的!”

“哎?可是炭治郎叔叔说狭雾山有哎,他说他见过的。”化春小跑了几步伸出手向着太阳比划,“神仙一定是金光闪闪的,穿着长长长长长的裙子……”

化春絮絮叨叨,闻太并没有听进去,八岁的他小脑瓜里装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渴望能追上自己的父亲,不死川实弥的步伐。

能成为威风凛凛的鬼杀队风柱,手握卷起肆虐狂风的日轮刀,是多么骄傲的事啊。

一只小蝴蝶轻轻的落在了闻太的帽檐,化春目不转睛的盯着猛的一蹦扑了个空。

“不要打扰我啦,我在想事情……”闻太气急败坏的扶着草帽追着化春,化春笑的前仰后合扑着蝴蝶。

小蝴蝶轻盈的飞舞在春日,晃动着盛满金粉的翅膀,拉开了闻太与化春的假期序幕。

今年的春假有些与众不同,经过他们的父母商量,决定将两个孩子送去狭雾山的鳞泷师父那里。

清早天边刚泛起青色,叮叮当当的马车就从镇口出发,化春赖在母亲怀里没有睡醒,还让爸爸富冈义勇来扎头发,闻太就不一样了,男孩子的精力总是格外的大,乡间田地的牛羊,树杈的乌鸦,天际的红日都能让他兴奋的大叫,要不是不死川实弥给了他一个暴栗,他也不会乖乖的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坐好。

远处的青山渐渐清晰起来,雾气散开露出山头,还有苍绿之中徐徐燃起的一缕炊烟,前面就是狭雾山了,实弥掀开帘子看着回头看向正跟女儿玩翻花绳的富冈,问他多久没有回狭雾山了。

“去年新年的时候跟百穗回去过。”

“爸爸,炭治郎叔叔说狭雾山有神仙,是真的吗?”

富冈愣了愣,翻了个花绳,“假的。”

“你看吧!”闻太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脱口而出却被自己母亲捂住了嘴巴。

不死川夫人捂着儿子的嘴巴,竖着指头煞有介事道,“神仙只有可爱的人才能见到哦,化春这么可爱,一定可以的。”

“嗯!我很可爱!”

想要变的更可爱的富冈化春和觉得世上没有神仙且不觉得对方可爱的不死川闻太,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进入了狭雾山的范畴。

泉水叮咚叮咚响,巨森晃动着树影在土地上摇摆,鳞泷师父的山腰小屋吹起袅袅炊烟,身体硬朗的老人家戴着天狗面具站在屋外正打着井水就被两个撒欢的孩子扑了满怀。

“鳞泷爷爷!我好想你呀!”

“鳞泷……师父!接下来的日子请狠狠训练我!”

不死川实弥跟在后面听见自己儿子当场拜师气的一个趔趄。

鳞泷左近次背着化春又抱着闻太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

狭雾山的小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闻太和化春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兴奋的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炉灶的煤灰球,又被窗外的落燕吸引了注意力。

四个小脚丫踩的木地板咚咚响,家长们坐下喝会茶也不得安宁。

等日上三竿,将衣服床铺都收拾整齐,也是父母们该离开的时候了,化春抱着母亲的腰问,“妈妈,我能不能装些和果子留下吃呢?”

“这个嘛……”

关心女儿肠胃的富冈义勇竖起耳朵一听,便咳嗽了一声。

“这个当然不可以啦,你看你的门牙都要长虫了!”

这边男孩子的道别方式就别扭的多,背着父亲送给自己的小日轮刀扭扭捏捏也不敢上前说话,还是母亲真凛推了推父亲不死川实弥,严父才蹲下身子将儿子叫到一边嘱咐。

看着跟自己相同的刺猬头,只是遗传了母亲沉静乌黑的发色,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儿子,不死川实弥想不出来说什么,良久才语重心长的展了展儿子的羽织道,“修行剑术方面不要太执着,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化春。”

“知道了……”闻太眼神黯淡下来有气无力。

“啊,打起精神来啊你这小子。”

“知道啦!父亲母亲也不要在我回来的时候再添个小妹妹出来,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实弥和真凛面面相觑,脸色一红,富冈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回头道,“怎么?你们提上日程了?”

“给老子闭嘴!还不赶紧走,留下来吃晚饭啊!”

马蹄声再次踢踢跶跶的回响在狭雾山,闻太与化春看着马车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密林深处时欢呼起来,跑回屋里围着鳞泷师父七嘴八舌。

不久前存下的沙瓤西瓜从地窖取出,鳞泷师父把大西瓜搬到院子里的凉席上,一刀劈开,鲜红的瓜瓤露了出来散发出清香,闻太与化春一人抱了半个西瓜,举着勺子坐在凉席上给路过的小松鼠喂西瓜吃,鳞泷升起炭火摇着圆扇煮菜粥。

山里的天总是黑的早些,化春躺在凉席上数着天空中掠过的飞雁,闻太帮鳞泷爷爷拿着碗筷准备晚饭,万籁俱寂的黑夜,只有小木屋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烛火,热气腾腾的菜粥下肚孩子们就犯了困,脑袋上下点着,森林里出现了什么声响,他们都要挣扎着再张开眼皮瞧上一瞧。

躺在松软干燥的被窝里,枕在鳞泷左肩的闻太说,“明天一定要训练我哦鳞泷师父,我想学风水炎好多好多呼吸……”

右肩的化春咂巴着嘴睡眼惺忪,“鳞泷爷爷明天我想吃鲑鱼汤……”

烛火燃尽,平稳的呼吸声从两侧传来,鳞泷拍着两个小孩的背感觉又回到了以前陪义勇锖兔睡觉的日子。

只不过那两个小子更闹腾才对。

 

清早,化春是被站在自己枕头旁边的小麻雀吵醒的,她打了个哈欠起床发现闻太哥哥已经跟着鳞泷师父打早拳了。

她眯缝眼爬出来看了看山头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就乖乖走到鳞泷爷爷身边,闭着眼睛一起做操。

做操结束,惦记着要给小化春做鲑鱼汤的鳞泷,从仓库里拾到出来个小红桶来递给闻太,“捉鱼也是训练的一部分,现在我们就跑步进山吧,化春一起?”

“好!我也要跑步!”

化春兴致勃勃的举起拳头,满腔热血的跟在闻太后面。

只是鳞泷师父的脚程太快,还没上山就已经跟不上,落在几步远的地方气喘吁吁的叫闻太。

闻太满头大汗的回来找她,没办法背起化春追上鳞泷师父,看着小脸憋的通红的闻太,鳞泷点头鼓励,“不错,你已经进入训练的状态了。”

本来想说要不停下来歇会儿的不死川闻太,一听到鳞泷爷爷的夸奖立马又神清气爽起来,直接冲刺了十几米远,手上挂的小红桶当啷响,背上的化春高兴的喊加油,他们路过了石桥瀑布,跑过了深林的巨石,最后鳞泷师父在一片凤尾花丛前的小溪旁停下,“闻太表现的很好,现在稍作休息就可以在这里捉鱼了。”

小溪清澈见底,鲑鱼藏在芦苇丛中探头探脑,闻太趴在旁边洗了把脸就被化春戳了戳脊背。

“怎么啦?”

“我听见那里还有小溪的声音哦。”

化春直起身子双手扶着耳朵歪头侧耳倾听,她看向密林深处,那里的小溪声清脆动听,像是黄鹂鸟在唱歌又像是风信子在跳舞。

闻太听着化春的形容不得其解,刚想说在这里捉也是一样的,结果只看化春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父亲临走前的叮嘱闻太一直谨记在心,看着化春钻进密林的身影赶紧提起了红桶,跟身后的鳞泷爷爷说了一声,也跟着钻了进去。

跑了没几步就追上了化春,闻太刚想教训她就被周遭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的气温好像低了几度,凉爽宜人,而且小溪的声音确实格外清人心脾,他跟着化春来到小溪旁,两个孩子往溪水里一瞧,发出惊呼。

“哇!好大的鲑鱼!”

“小点声!别吓跑它!”

可是为时已晚,机敏的鲑鱼灵活的摆动身子,顺着水流的方向飞快的游向东方。

闻太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胖头鲑鱼,说了声跟上,便提着红桶与化春追赶鲑鱼。

小溪边青石林立,杂草丛生,他们攀上爬下不知不觉就追出了好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了一个沾满青苔的大石,化春脸上都糊的脏兮兮。

“啊,大鲑鱼钻到石头缝底下了。”

“没关系。”闻太拎着红桶滑下了青石,小心翼翼的蹲在溪流边,想办法把鲑鱼引出来,他刚想掏鱼饵,一抬头便瞧见小溪对岸亮晶晶的。

像树叶漏下的细碎阳光,又想晚上丛林里的萤火虫上下起伏,那一团团小小的亮光像柳絮在森林中漂浮汇聚,慢慢的,聚集到一个人影的身上。

那站在小溪对面的人回过头来,脸上竟然戴着跟鳞泷爷爷一模一样的天狗面具!

闻太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趴在石头上的化春,对方也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戴着天狗面具的人,穿着桔红色的羽织,羽织衣摆飞扬在半空接住了那些细碎的亮光,半长的银色头发也随着暖风摆动。

好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她站在那里竖起一根手指,那食指自下往上一抬,本来还在石头缝里躲藏的胖头鲑鱼立马跃出了水面,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吐出水花喷了闻太一脸。

扑通一声!胖头鲑鱼竟然自己跳进了红桶里!

“闻太?化春?”

密林外鳞泷师父的声音适时响起,两个小朋友打了个机灵回头看去,再转回视线时,小溪对岸已经空无一人,而且那些亮晶晶的金光也没了踪影。

闻太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向红桶,是那条胖头鲑鱼游来游去。

“是……神仙唉。”化春趴在青石上喃喃道,“闻太哥哥,是天狗小娘娘唉。”

他们抱着胖头鲑鱼神情恍惚的走出了密林,见到鳞泷便兴奋的形容刚才看到的一切。

“她戴着跟师父一模一样的面具!”

“她手指一摆,胖头鲑鱼就飞进闻太哥哥的桶里啦!”

化春蹦着跳着说一定是闻太哥哥很可爱,才受到了天狗小娘娘的眷顾呢!

这话说的让不死川闻太小脸一红,揉着凌乱的刺猬头嘴上说什么才不是什么神仙呢,他认真的拽了拽鳞泷的袖子问,“她戴着一样的面具,师父认识她吗?”

认识她吗?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鳞泷想了想,自己虽然做过的面具不少,可从来没做过跟自己一样的天狗面具给哪个徒弟啊。他想不出来也只能说大概是神仙看你们抓鱼太辛苦,所以奖励你们的吧。解释完便拉着两个孩子打道回府先洗个澡再说。

好不容易捉来的胖头鲑鱼被养在了玻璃鱼缸里,闻太不想吃,化春也不想吃。

晚上跟鳞泷师父在一块泡澡,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化春顶着毛巾游来游去说自己明天还想去那里看看天狗小娘娘在不在。

闻太虽然搪塞着说自己要训练不能去,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那个穿着桔红色羽织戴着跟鳞泷师父一模一样的天狗面具的姐姐,到底是谁呢?

“师父,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这么说,确实没有印象了。”

难道……真的是神仙吗?

半夜,森林里只有鸟鸣,借着皎洁的月光,闻太侧头看化春披着头发,蹲在鱼缸旁用耳朵贴在玻璃上煞有介事的听着什么。

“小春,你干嘛还不睡觉啊?”

“嘘~~”化春悄悄向闻太招了招手,“鲑鱼在说话唉。”

“啊?鱼怎么说话啊?”闻太将信将疑的抱着被子爬了过去,学着化春的样子,把耳朵覆在了玻璃鱼缸上。

“你听。”化春如同泉水湛蓝的双眸闪烁着,“它在说,奈奈。”

闻太皱着眉头听了听,他闭上眼睛,月光顺着窗几撒进了鱼缸的水面,一小串气泡升起在水面炸开。

他听到了。

奈奈。

 

 

贰【奈奈】

“产屋敷奈奈!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作为被诅咒的产屋敷家族,产屋敷奈奈像被上天选中的孩子,当然这是她自称的。她是唯一一个冲破了基因障碍会使用呼吸法的剑士。

只是不太精进而已,但她时刻准备着!

少女胡乱收拾好行囊,穿上鞋子奔出屋门,桔红色的羽织抖落了满树的紫藤树花瓣。

乌鸦盘旋在半空欢快的啼鸣,产屋敷其他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涌入宅邸门前。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产屋敷现任家主抬头看了看天际,高挂的红日温暖笼罩大地,藤袭山山头闪烁着金辉,产屋敷奈奈握着日轮刀已经迫不及待。

十五岁的少女就像初升的太阳,永远朝气蓬勃和无所畏惧。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勇敢,因为在你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牺牲剑士铺设的光明之路。”

温柔的家主抚摸着产屋敷女儿特有的银白发色,父亲宽厚的手掌摩挲着奈奈的脸颊,她觉得今天,不,应该今天以后的每一天她的生命中都充满了希望。

能有幸拥有日轮刀,是她这辈子最荣耀的事情。

产屋敷家族不会永远孱弱不堪,缠绵病榻,历史的续篇就由她来改写!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将恶鬼斩杀!通过选拔。”

天狗面具遮住了她家族特有的相貌,奈奈决定今天她一定要以普通人的身份通过选拔。

“奈奈姐姐加油!”

“你一定要回来哦~”

“斩杀恶鬼!凯旋归来!”

满树乌鸦长鸣飞舞翅膀,呼啸山风勾起孩子纯粹的雄心壮志。孜孜不倦练习七年之久,奈奈盼星星盼月亮就等藤袭山选拔这一天的到来。十五岁的她也不知道今后的人生道路会遇到什么人,什么样的坎坷,什么样的獠牙恶鬼,她现在只知道身后通往藤袭山的道路就是她的康庄大道。

“奈奈,这里有你爱吃的金平糖,记得装在身上。”

母亲专门绣了一个荷包,里面塞满了她爱吃的金平糖,藤袭山选拔也没什么可以祝福的,就当作顺遂平安吧。

奈奈掂了掂身上的行囊,扶正面具,穿戴好她最喜欢的桔红色羽织往后退了两步,“那么,奈奈就跟大家告辞啦!”

“虽然话说的有些早。”父亲看着即将赴往选拔的奈奈,“但还是要祝你,武运昌隆。”

父亲话音一落,弟弟妹妹们从身后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火石,两块火石轻擦,大家早都排练了好多遍,异口同声,“打上花火,祝君武运昌隆!”

“嗯!”奈奈手提日轮刀,回头向大家挥手告别,满树乌鸦飞起带路,乘着祥云带着十五岁的产屋敷奈奈,踏上了她人生中,真正的灭鬼之路。

田间小道,奈奈奔跑在田埂中间欢呼雀跃,路过的每一个农民大叔,路人阿姨都被她打了招呼。

“叔叔你好!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啊?哦……祝贺祝贺。”

“早安阿姨!今天是我的生日耶,所以这份生日礼物实在是让我太激动啦!”

“那……祝你生日快乐呀~”

“乌鸦乌鸦,我……”

“嘎!”

“我一定要将恶鬼这样那样再……”

“嘎!”

“我产屋敷奈奈绝对是被上天选中的孩子!”

“嘎!”

奈奈激动的语无伦次,离选拔的时间还早,她背着心爱的日轮刀在田野里兴奋的打滚,淌着小溪踩水,顶着奇怪的天狗面具蹦蹦跳跳。

飞在上空系着如意结的乌鸦瞥了眼产屋敷奈奈,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去参加藤袭山选拔时像她这么高兴吧。

“水面斩击!流流舞动!扭转漩涡!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日轮刀已经饥渴难耐!”

疯了疯了绝对疯了,乌鸦抗议的连嘎了几声让奈奈安静一点。

安静下来的奈奈,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颗母亲准备的金平糖含在嘴里,背着日轮刀哼着歌向藤袭山进发!

 

 

03【天狗小娘娘】

“水面斩击!流流舞动!扭转漩涡!”

大早晨,是精神头永远十足的闻太跟着鳞泷师父学习剑术,因为只是在练习阶段,所以只能举着木刀来回挥舞,自己背来的日轮刀先放置在一边,等时机成熟……闻太想等自己练习到位,再握起日轮刀时,就会像父亲那样,刀刃变色褶褶生辉了吧。

化春呢,她从早上起来就一直跪在鱼缸前面听个不停,凸面鱼缸一会儿让她的脸变大一会儿又让她的脸紧缩,胖头鲑鱼耷拉着眼皮百无聊赖的游来游去,怎么不开口说话了呢?

“奈奈。”化春对着鲑鱼慢慢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鲑鱼摆尾吐了串泡泡。

“奈-奈。”

鲑鱼吃了口鱼食开合着嘴巴。

“奈~~~~奈~~~~”

“化春你在干嘛啊?”

闻太休息期间擦了把汗进屋喝水,看见化春趴在窗跟一上午了,也不见她出去玩。

“我在教鱼说话。”化春对蹲在她旁边的闻太道,“闻太哥哥也听见了吧,昨天晚上它说话了耶。”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鲑鱼开口说话未免也太扯了,能口齿清晰的说出这两个字,闻太觉得一定是跟化春一块做梦了。

会不会是太想吃鲑鱼了呢?

“鳞泷爷爷!”化春叫来正在院子里晒苹果干的鳞泷,神神秘秘小声道,“我们昨天听到鲑鱼说话了哦。”

鳞泷手撑在窗台上,看了看鱼缸里的鲑鱼,那鲑鱼瘪着嘴耷拉着眼睛毫无感情的游来游去。

说话吗?做梦了吧?不过好心的老人家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还是耐心的问,“那么鲑鱼说了什么?”

鳞泷这个人虽然平时训练严苛,沉稳冷静,不过领孩子倒是十分擅长,温柔细心不说挺照顾小孩子的童心,大概是以前养锖兔和真菰练出来的技能吧。

听见爷爷还挺认真的追问,连闻太都来了劲,煞有介事地说,他们晚上听见了鲑鱼在说奈奈这个名字。

“奈奈啊……”

鳞泷扶着下巴看着鲑鱼念叨了一句。

只是这一句,让闻太突然打了个机灵,他看了看鳞泷师父,又看了看鲑鱼,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师父,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好吗?”

“嗯?奈奈?”

这下可是让闻太倒吸一口凉气,等鳞泷师父走远继续晒着苹果干,化春凑过来问他怎么了时,他学着鳞泷的样子老成的摸了摸下巴,“奈奈……”

“咦?怎么了嘛?”

“刚刚鳞泷师父说的那一句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啊。”

“我觉得鳞泷师父的声音,怎么跟昨晚我们听到的那声奈奈,那么像呢?”

“哈?”

化春的眼睛提溜转,她自己喃喃几句,突然翻起身就要穿鞋,穿好鞋子背上小书包好像是要去哪儿。

“你干嘛?”

“我要去找天狗小娘娘。”化春也很是老成的学着鳞泷爷爷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鳞泷爷爷肯定有小秘密我们不知道,我要去找小娘娘问个清楚!你去不去呀?”

“啥?”闻太眉头一皱,抱紧自己的木刀把头撇到一边,“哼,我这次来可不是玩的,我要训练,要去你自己去吧。”

“自己去就自己去,到时候我也不把秘密告诉闻太哥哥!略!”化春吐着舌头向闻太做了个鬼脸,就昂首挺胸的出了院门,鳞泷爷爷问她,她还表情凝重的摆摆手说自己有正事在身,可不是去玩哦。

闻太举着木刀站在门口也冲她做了个鬼脸,学人精!跟屁虫!

不过话说回来,化春这一去也时间太长了吧。眼看夕阳都要爬上树梢了也不见回来。鳞泷有些担心想去山里找找,训练完毕的闻太自告奋勇,说自己知道这个小丫头去哪儿了。

“没关系,她一定在那里,我去找她!”

“可是……”

“没事的!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吧!我现在就出门!”

换了身常服的不死川闻太也不忘背着他的小木刀,熟门熟路的钻进了森林,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昨天他跟化春发现的那片深林。

就是今天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他一步三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树林,脚下是夕阳的霞光,什么都没有。

“咳咳!”闻太有点心虚,咳嗽了两声壮壮胆子。

继续往深林前进,树叶沙沙响了几声,绝对有人在跟踪,他猛的回头拔出小木刀,“出来!”

稚嫩的声音回响在诺大的树林,除了自己的声音,就只有微风在吹着新叶。

闻太屏住呼吸看了好久,满眼的绿色都在他的双眸里浸染模糊,都没等出来什么。

他灵机一动,背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假装大声道,“啊,原来没人啊,那我就接着走了。”

说完立马刹车猛的回头,这一回头木刀差点都掉到地上。

身后的密林树叶缝隙中间探头探脑钻出好多条鲤鱼来,那些鲤鱼飞在半空中,胖胖的身子特别像过年的时候不死川实弥做的鱼糕。

它们长着嘴巴,以空气为水流,摇摆着尾巴成群结队的从闻太头顶掠过。

透明的身子像五彩斑斓的气泡,闻太长大嘴巴抬头看着,透过它们圆滚滚的肚皮还能望见树冠缝隙漏下的阳光。

这些鲤鱼悠哉悠哉穿梭在巨木中间,向更深处游去。

闻太见状赶紧跟上,游过的鲤鱼摆着尾巴甚至还扫到了他的脸颊,湿漉漉的触感清清亮亮,还很有弹性。

他缩着脖子擦了把脸突然听见了远处化春的声音,他赶紧挤过缓慢游动的鲤鱼向前奔去,拨开浓密的树冠从,是潺潺小溪蜿蜒流淌在错落的巨石中央,化春坐在一条透明大鲤鱼身上咯咯直乐,她骑着鲤鱼跃过树杈翻过巨石,随风而动的溪流盘旋在空中反射出了模糊的彩虹。

闻太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是那位戴着天狗面具的姐姐,化春口中的天狗小娘娘坐在最高处的青石上,她肘着下巴晃动着手指,绕着圈像划出了一个个金色的水泡。

“怎么才来呀,陪你妹妹玩的我都累了。”

说……说话了……

她银白色的发梢随着动作不安分的上下跳动。

天狗小娘娘说完站起身,上扬手臂桔红色的袖摆随着水流飘动,密林中的水泡还有圆滚滚鲤鱼都挨个炸开,就连化春骑的那条最大的鲤鱼,也在她向闻太飞来时砰的一下炸开,小小的水渍喷到脸上,透着青草的香气。

“闻太哥哥!!!”

化春跳到地上扑到闻太的怀里仰头兴奋的比划,“天狗小娘娘认识鳞泷爷爷哦~而且他们好早好早就认识了。”

“啊?”闻太放下化春看了看对面半躺在青石上的小姐姐,“但为什么,师父说不认识啊?”

“哈?你这个臭小鬼怎么一上来就说让人扫兴的话呀!”天狗小娘娘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盘腿坐在青石上气鼓鼓道,“我怎么知道左近次那家伙怎么回事,总之我就是认识他。”

“那……你叫啥名字?”

“既然你大发慈悲的问了,我就诚心实意的告诉,听好了少年,我的名字叫做奈-川-有-鱼~”

“哦。你不叫奈奈吗?”

化春一听举手抢答,“也叫奈奈!小娘娘说神仙一般不只有一个名字哦。”

“哦。”闻太反应冷漠,惹的对面趴在青石上的奈川有鱼气的连身边的泡泡都裂开了,“嘿你这啥反应啊小鬼!一点童真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长的这么眼熟?”

话音刚落,闻太就感觉一阵水汽扑面而来,天狗面具的鼻子都差点戳到自己的脑门。

奈川有鱼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你是不是姓不死川啊小鬼。”

一听这话闻太终于有了反应退后一步紧张道,“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可是神仙啊~~”

“说实话。”

“啊因为我以前认识的小鬼长的跟你一模一样,可能是你爷爷叔叔隔壁二伯什么的。”

难不成她真的是神仙吗?能操控水流鲤鱼还活了这么久,炭治郎叔叔没有说谎吗?那,那鳞泷师父会不会也是神仙!想到这里闻太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

“闻太,找到化春了吗?”

疑似神仙的鳞泷师父竟然找到这里了!化春一听声音就赶紧向后跑去呼唤鳞泷,“鳞泷爷爷快来,这里的天狗小娘娘说认识你哦!你快看!”

身后的灌木丛骚动,化春兴奋的拉着鳞泷钻了进来,向前指着,“你看你看,这是……”

闻太看了眼师父,再回过头竟然刚刚还近在咫尺的奈川有鱼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气泡浮在自己鼻尖,等鳞泷开口说话时,那泡泡砰的一声,炸开了。

“嗯?”鳞泷拉着化春的小手,眼前只有潺潺小溪静静流淌。安静的仿佛从未有人踏足,没有透明鲤鱼,没有穿插阳光的水流,也没有天狗小娘娘。

“不见了……”

闻太恍惚的点点头,摸了摸自己湿润的鼻尖,“嗯……不见了。”

 

 

肆【面具少女】

鳞泷左近次,在十六岁那年参加了藤袭山的选拔。

在山脚紫藤花下等待入山时碰到了热情少年桑岛慈悟郎。

自来熟桑岛一眼就瞥见了站在人群中央沉默不语,看脸就不像来杀鬼的鳞泷左近次。

顶着这么一张文弱温柔的脸鬼看了都会发笑吧,这是桑岛对鳞泷的第一印象。

“你好,我叫桑岛,待会入山我们结伴吧。”

“鳞泷左近次,承蒙关照。”

啥啊,说话都这么文绉绉,待会不会吓的尿裤子吧。

不过一个小时之后,鳞泷的战斗水准就颠覆了桑岛的三观,果然人不能貌相这家伙的水之呼吸竟然一点也不比自己的霹雳一闪差!进攻快准狠,而且冷静的头脑分析作战计划这简直是天才少年吧!

“鳞泷!掩护我!”

“好!”

“鳞泷!打它下三路!”

“好!”

“鳞泷!砍头!”

“好!”

魔鬼吧,绝对是魔鬼,不光独立作战操作超神,就连团队合作也能随时应变,短短三个小时桑岛悟次郎已经将水之呼吸十个招式都见识了个遍!

但由于鳞泷的剑术太过高超,接连杀鬼斩首让本来就慕强且报复心重的恶鬼越聚越多,他们二人连续战斗也是体力险些跟不上。

今晚藤袭山的恶鬼似乎不干别的,先集中解决掉这两个最强的小鬼再说!

“砍的老子刀都钝了,鳞泷你那边还好吗!”桑岛气喘吁吁的飞跳到树上看向同样气息不匀的鳞泷,还没等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回答,恶鬼瞧准了空当抓住时机张口从鳞泷的左肩扑来。

“小心后方!”

此刻再做反应已经迟了,鳞泷回头再想提刀只能先送出个胳膊当作代价了。

电光火石之间,嗅觉极好的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微弱的金平糖味道,紧接着是跟他一样的水之呼吸第三式流流舞动袭来,招式极快,日轮刀只闪过一阵刀影,恶鬼头颅应声而落,有了第三人的加持,战况瞬间扭转,恶鬼暂时剿灭,鳞泷平稳呼吸这才有时间道谢。

那是左近次第一次遇见奈奈。

赤色天狗面具挂在脸上,桔红色的羽织还衬着未消散的鲜血,那股金平糖的气息就是从对方的小荷包里散发出来的。

“多谢相救,阁下是……”

咕………………鳞泷还没问完就被一声肚子叫打断。这一声长的余音绕梁响彻藤袭。

“啊,我要饿死了!藤袭选拔没有野餐服务吗?好没人性啊!”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像清晨的黄鹂鸟叽叽喳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就被桑岛拽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命不该绝!你可出现的真及时啊!喂你叫啥名字,也是水呼的啊,我跟水呼可还真是有缘啊!”

刚刚恶战结束,桑岛就精神头十足,兴奋的拉着这个新来的问东问西。

可怜这个面具少女刚咽了块糖,就被桑岛亲昵的一拍脊背吐了出来,“喂!你总让我喘口气吧!”

“我叫桑岛慈悟郎,他是鳞泷左近次,你叫什么?”

根本没在听啊这个人。

少女扶着腰站了起来,扬起下巴,“我叫产……”产字刚出口就憋回了肚子。

“产什么?”

“呃,那什么,我叫奈川……有鱼!对,有鱼!”产屋敷奈奈也不知道怎么临时给自己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有鱼,大概是太饿想吃豆腐鱼汤了。

桑岛挠了挠头,心说这啥奇怪的名字,“有鱼?哪里有鱼?哪里有鱼?”

“哎呀就是我的名字!有鱼!烦死了。”

“你名字也太难听了吧?”

“你说什么!我还没说你的名字土呢!”

产屋敷奈奈,桑岛悟次郎的初次见面就吵个没完呢,鳞泷不知道他今后的这两个朋友,还会吵他很久,务实的他现在只意识到大家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吃点东西是绝对扛不过选拔的。

“我们先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吃些东西吧。”

他话刚说完,奈川有鱼的肚子像捧场一样又叫了起来,“好啊好啊,可是我身上只装了金平糖。”

桑岛皱眉,“哈?只装了金平糖来到底有没有常识?”

“你这个炸毛小鬼有资格说我吗?”

“你的头发还不是一样炸!”

“先不要吵了,我带了厨具,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做豆腐汤。”

正中下怀!奈川有鱼觉得鳞泷左近次这个人简直是神仙,她目瞪口呆的跟着两个男孩子来到了一片洼地后的树丛,目瞪口呆的看着鳞泷平静的从行囊里掏出了锅子火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举着日轮刀熟练的片开了白嫩嫩的豆腐。

这到底是什么居家细心男孩子会带着食材到藤袭山上做饭的啊!

虽然是产屋敷家的女儿,吃穿不缺,但她回想起来自己短暂的一生,似乎十几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鳞泷在藤袭山那晚做的豆腐火锅。

“麻烦生下火。”男孩子温柔的面庞被月光笼罩,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在眼睑,认真的晃着汤匙调味。

炊烟袅袅,奈川有鱼趴在狭雾山密林的青石上,小溪水从她的指尖流过,她扭头看向山腰竖起的青烟闭上了眼睛。

小巧的鼻尖动了动,原来这么多年鳞泷还在做他的豆腐汤啊。

 

 

05【豆腐火锅】

豆腐咕噜咕噜的在锅子里冒着热气。

白嫩嫩的浸满汤汁,举着勺子的化春蹲在豆腐火锅旁边小声跟闻太说,“天狗小娘娘说鳞泷爷爷做的豆腐火锅可好吃了,她果然没有骗人。”

可是鳞泷师父怎么说不认识她呢?闻太百思不得其解,他小小的脑瓜里第一次有其他的事情占据了练剑,他看着鳞泷拿来碗筷为他们盛好汤刚想问问就被化春抢了先。

“鳞泷爷爷!你真的不认识天狗小娘娘吗?”

好奇怪,一连两天这两个孩子都在问自己相同的问题,鳞泷即使再不当真也认真起来,他边把碗递给闻太边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她戴着红色的天狗面具,跟爷爷的一样!”

“她还穿着桔红色的和服!”闻太补充。

“嗯……她还有银白色的头发。”

“而且会操纵水流。”

鳞泷盘腿坐在地板上,低头看着火锅的蒸汽苦思冥想了半天,“没有印象,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奈……”化春一个奈字出口就被闻太捂住了嘴巴。

“师父真的想不起来吗?她知道您的名字。”

“很抱歉。”鳞泷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起来。”

 

晚上,弯月高挂。

鳞泷已经熟睡,躺在旁边的化春侧身问闻太为什么不告诉爷爷奈奈的名字。

闻太也没有睡着,他枕着胳膊,歪头看向玻璃缸里游动的胖头鲑鱼,“我想让师父自己想起来。”

“为什么啊?”

“因为只有自己想起来,以后才不会忘啊。”

化春竟然叹了口气,小小的孩子竟然会为了别人的事这么烦恼,她看着天花板撅着嘴,“奈奈一定很难过吧,她记得那么清楚,爷爷却什么都记不得,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黄泉桥】

藤袭山三人的通力合作,鳞泷左近次、桑岛慈悟郎、奈川有鱼皆顺利通过选拔,而鳞泷左近次也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日轮刀,锻刀人抱着手臂甚是自豪的说这刀可是自己的第一份作品呢,让鳞泷务必要好好使用。

刀刃出鞘,鳞泷握着刀柄向阳照去,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自底部升上海蓝色,像浪花缠绕而上,像汪洋浮动。

“嚯,这个蓝色很正哦小子,拿着我锻的刀你日后必成大器。”

鳞泷将刀收起,郑重行礼,“非常感谢,借您吉言在下日后必定妥当使用。”

“哎呀见外了,你这小子倒是很有礼貌嘛。”

在鳞泷配上刀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乌鸦的任务,乌鸦盘旋在乡间小道哑声长鸣,“黄泉桥,黄泉桥,向黄泉桥出发!”

除了乌鸦的吵闹,还有两个人不间断的拌嘴声。

鳞泷看了看一左一右的桑岛慈悟郎和奈川有鱼,心想还以为此次任务是单独行动。

“我们仨可真是太有缘了,不如拜个把子吧!”

“啊?我不想跟你拜啊,霹雳头。”

“我也不想跟你拜!棉花糖头!”

“棉花糖头是什么鬼啊!”

他俩这么吵吵嚷嚷一路,安静的鳞泷左近次愣是一句话都没插的进去,奈川先反应过来,看鳞泷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左近次,那个我俩是不是吵到你了?”

“嗯?没有,我本来就是话少的人,你们在我身边也很热闹。”

“噢…………你脾气可真好。”产屋敷奈奈有时候觉得鳞泷就像一条平静的河流,永远向东方行进但又不缓不急,呆在他身边好像能听到溪水流淌的声音,让人浮躁的心情也能平和下来。

后来慈悟郎还问她为什么话越来越少。

“因为我要像鳞泷那样温柔平静,这样的我的剑术才会有长进!”

从那时候开始奈奈就无意识的开始追逐鳞泷的方向。即便她不得不接受因为身体的原因导致剑术止步的现状。

话又说回来,黄泉桥一战是他们三人正式成为鬼杀队队员的第一次并肩作战。

南方小村有恶鬼霍乱,那恶鬼终年躲藏在桥下的河道里,等晚上每每有路人渡吊桥,便一跃而上饱餐一顿。

等鬼杀队队员赶到时,这小村因夜晚渡桥死了数十人不止。

每到晚上村民们就惴惴不安,任谁都不敢渡桥生生耽误了很多事,比如有孕妇突然半夜生产,对岸的医生迟迟不敢渡河导致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鳞泷三人是黄昏赶到的村落,等他们来到高耸的吊桥边已经是暮色四合。

桑岛站在岸边看着下面奔腾的江水惊呼,“我天,这么高,这鬼的弹跳力可以啊。鳞泷,有啥战术没?”

自动被安排为军师的鳞泷摸了摸下巴俯身看向泥沙翻滚的江水,“这吊桥摇摆而且空间狭长很不利于作战,而且还会有掉进江里的危险,所以现在需要一个人去桥上做诱饵。”

做诱饵……第一次任务难度系数就这么高吗?

两个男孩子正犹豫着想说要不我来吧,没想到奈川先举起手来大声道,“我来做诱饵吧!”

临走前父亲的叮嘱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奈奈几乎没有多想就自高奋勇,而且说什么也不换,“好了,我当诱饵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吧。”

知道拗不过奈川的鳞泷再三叮嘱,“听好,等恶鬼上钩,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跑,越快越好,一定要把它引到岸上来,我和桑岛才有机会将其斩杀。”

晚风萧瑟,冷月已经悬挂在夜空,时机一到奈川便紧了紧腰间的到回头看了看她的两位队友。

两位队友面色凝重,鳞泷再次重复,“记住,一定要快,千万不要回头。”

奈川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踏上吊桥。

长长的吊桥因为年久失修,人一涉足就会吱哑作响,这响声被踏在桥面上的奈川听来都是诡异阴森,像恶鬼呜咽。

我要勇敢,我可是产屋敷家的女儿,鳞泷桑岛还在背后看着我呢……奈奈走的腿肚子都有点发软,这吊桥实在太长,走了三分之一脚下的江水也没动静。

奈川探头看去,乌黑江水如同墨汁翻滚,她咬了咬牙又向前走去,终于到达了长桥的正中央。

乌云滚滚遮住了白月,仅有的光亮也被捂了严实。

桑岛紧张的握着剑绷紧神经,“怎么还没动静?这鬼难不成猜透了咱们的心思?”

鳞泷蹲在河岸摇了摇头看向桥中央的奈川,奈川现在也是头皮发麻,她现在在桥上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长痛不如短痛,奈川索性拔出了腰间的日轮刀,闭上眼睛平复下心情后对着自己的胳膊就划了一刀,利刃刺过血珠立马渗了出来,她握着拳头把胳膊伸了出去,鲜血顺着手臂滴答滴答飞落下河。

滴答。

一滴血溶进江水,河面像烧开了水瞬间咕嘟咕嘟的冒气了泡!

来了。

鳞泷桑岛利刃出鞘,几乎刹那间那食人的恶鬼腾空而起,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掀起江水直冲向头顶的吊桥。

那恶鬼大的出奇,总有三米多长,水蛇般的身体有巨木那么宽!

“跑!”鳞泷向桥中央大喝。

奈川扭头拼命向河岸奔跑,果然那恶鬼被猎物吸引,以极快的速度追击移动!

鳞泷紧张的看着奈川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快到了,还差十米远!

千万不能回头,奈川咬紧牙关只觉得下巴都在打颤,突然身后一阵巨响她感觉吊桥猛烈晃动,来不及回头的她只能看见对面的鳞泷桑岛表情惊恐。紧接着她看见从自己头顶正上方多出了一条触角猛的对河岸刺过去,桑岛持刀砍去竟然被生生拦腰打进丛林!

“奈川!快跑!”

她只感觉身后一定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的恶鬼!吊桥倾斜有东西卷住了桥身,在还有五米远的地方吊桥被拦腰劈断,木板飞快掉落,在离岸边一米远的地方奈川脚下的木板掉了下去。

鳞泷倒吸一口凉气飞快的伸出手去,奈川看见他们在掉入江河的前一秒,鳞泷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冷水倒灌,争先恐后的往肺部钻来,鳞泷屏住呼吸拉住奈川的手腕转头看去,幸好对方还没有被水面砸晕,只是表情扭曲看着前方脸色惨白,鳞泷顺着奈川的目光看去瞬间呼吸都停止了,他们眼前的恶鬼已经不能用怪物来形容了,刚才看见的触角全都是这鬼的舌头,那些舌头周围弥漫着鲜血围绕在头颅四周。

在他们恍惚的短短两秒中间,那舌头已经发出了攻击刺开水流直接勾住了奈川的脚腕,几乎是没有反应奈川就被拉出去了五米远,鳞泷天生水性极好,飞速移动抓住了奈川的手,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拉锯战,奈川在中间只感觉腿骨都要脱臼,她咬着牙抽出了日轮刀就向后砍去,却不想这舌头滑腻坚韧,以她现在反手握刀的姿势根本刺不中要害。

“哈哈,又来一个给我抓虱子的吗?”

恶鬼说完又添了一把力,咔嚓一声奈川憋出了眼泪,只感觉腿骨那处关节已经被扭断了。

舌头用了蛮力,向反方向一转直接将奈川与鳞泷两人带去了血喷大口的方向,鳞泷正对着那张开的嘴巴,他都能看见里面塞着的层层叠叠的尸体,胳膊交错头颅折断。

“快放手啊鳞泷!”

“害怕了吗小子,你这面相还来杀鬼笑掉大牙了!”

被猛拽拖拽的奈川只看见在这鬼话音刚落时,鳞泷就变了脸,那张平常温和微笑的脸庞突然青筋暴起,仿佛是被人戳中了软肋进入暴走模式,这人竟然在松开自己双手的短暂一刻拔刀飞快的使出了一招雫波纹击刺,这是水之呼吸最快的招式,如刀刺水流闪过,海蓝色的刀刃直接刺穿了恶鬼的舌头!

恼羞成怒的恶鬼接连伸出所有舌头展开攻击,鳞泷持刀陷入重围,奈川解放的脚踝在水中动了动,忍着剧痛提刀加入围剿。

正在他们处于下风寡不敌众时,这恶鬼突然像感知到了什么,直接分散了三条舌头冲破了河面掀起巨浪!

鳞泷跟奈川被巨浪卷起钻出水面呼吸大口新鲜空气的同时望向夜空,错愕发现桑岛挥刀与这三条舌头缠斗在一起,他黄色的羽织飞扬在夜空,像霹雳闪电让人应接不暇!

鳞泷和奈川从来没有见过霹雳一闪的连招竟然如此耀眼,简直恍如白昼!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喂!我说你俩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

桑岛金色的日轮刀好像把白月都劈成了两半。

“我只能拖住三条,剩下的你们赶紧想办法,给老子砍头啊!”

刻不容缓,再拖下去桑岛的体力会支撑不住,鳞泷的大脑快速旋转抓住旁边奈川的肩膀开始部署,“我只说一遍,这个计划需要我们的配合。”

“好,你说!”

“待会到水下我会使用流流舞动分散开他其余的舌头,而你要做的是抓住我水流的空当直接冲向他没有舌头保护的头颅,斩杀!“

这方法无懈可击,可实际操作难度大,流流舞动招式飞快,要抓住空当绝非易事,如果行动不慎,两人就会被各自的刀锋刺中。

但眼下只有这一种方法,来不及犹豫,奈川点头二人当下便钻回水下。

没有歇息,鳞泷持刀立刻发动流流舞动攻击,果然剩余的三条舌头被他吸引过去。奈川持刀准备,这是她第一次的协同合作,如果不是充分信任,鳞泷不会把这会误伤自己的任务交给奈川,她明白这一点,保护队友,斩杀恶鬼,这是鬼杀队的信条之一。

没有失败,只有成功。

打上花火,祝君武运昌隆!

产屋敷家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呢,火石摩擦出的花火在奈川眼际闪过,她持刀盯准鳞泷飞速移动的身影念道:武运昌隆!

水之呼吸第一式!水面斩击。

奈川提刀横面切入,穿过鳞泷高速运转的空当,日轮刀发出耀眼的天蓝色,像晴空飞鸟掠过的天际之色,那一刻鳞泷好像看见了无数的银鱼汇聚在奈川的日轮刀之上,随着横切斩击的弧度和滔天巨浪一齐展向恶鬼的头颅!

恶鬼怒瞪的双眼失去焦距,鲜血喷涌,嘴里的尸体冲了出来瞬间将奈川和鳞泷带出去了好远,鳞泷使尽浑身力气顶住逆水抓住奈川游向湖面,已经被斩杀的恶鬼体型巨大带走的河水波涛汹涌,他死死攀住岩石险些被冲走,可是爬上岸边简直比登天还难。

幸好,岸边还有桑岛,他找来藤条垂了下来,“快抓住!不然会被冲跑的!”

鳞泷抓住藤条脚下用力终于离开了江面,可是奈川由于脚踝已经被拉断,没有力气踩落脚点,于是他干脆用藤条将奈川与自己绑在一起向上攀登。

因为贴的很近,鳞泷感觉到奈川呼吸不正常的急促,心跳极快感觉下一秒有可能就要撅过去。他咬着牙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加快脚步,终于被桑岛拉上了岸。

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奈川放平,她脸色惨白手脚发抖,双眼思思盯住头顶的白月手指颤抖,“拜托快把荷包里的金平糖喂一颗给我。”

鳞泷也顾不得多想,紧张的荷包袋子都扯断才倒出一颗金平糖来把天狗面具掀起一半,塞到她嘴里,过了好久对方终于平稳住了呼吸并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河水出来。

“你这是咋了?”桑岛拍了拍奈川的脊背,她哆嗦着牙齿打架,“老……老毛病了,没没没事。”

“咦?你是个结巴?”

“你……你能少说两句吗!烦死了!”

一直紧张的鳞泷看奈川跟桑岛又吵了起来,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缓神。他现在身上又麻又疼还饿,也不知道关节肿了几处现在是一动都不想动。

短暂的宁静被飞来的乌鸦打破,乌鸦盘旋在静谧的夜空伴着逐渐平缓的河水声大叫,“现在去藤之家,藤之家!暂时疗养休息。”

“啊……是终于能吃饭了吗?刚才被那大章鱼打了一肚子,都饿了!”

桑岛欢呼着跟鳞泷把断脚的奈川扶起来,三人一瘸一拐的往紫藤之家行进,第一次战役黄泉桥暂时结束。

几人赶在天亮之前来到藤之家,好奇之余也饥肠辘辘的等着开饭。

终于换了衣服躺在卧房大快朵颐,奈川却好像很没有精神,耷拉着肩膀没啥胃口。

心直口快的桑岛问她不是脚都包扎好了吗?还疼的没胃口吗?咋这么娇气!

奈川头一次没跟桑岛吵嘴,她拿着筷子搅着米饭,天狗面具遮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她语气颓丧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如果不是我体力不支,你们也不必这么辛苦。”

饭粒被她翻来覆去,鳞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奈川原来一路都不怎么精神是因为介怀这种事。

奈川深知自己虽然能使用呼吸法,却还是逃不脱产屋敷家的诅咒,身体素质依然比其他人差些,如此下去即使能拥有日轮刀,在鬼杀队的自己也相当于累赘,今晚如果不是鳞泷几次三番的拉住她,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这个致命问题无法逆转,奈川第一次怀疑自己加入鬼杀队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身边的烛火都暗了许多,紫藤花瓣飘到了碗边,她放下筷子已经彻底没了胃口。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弱点啊。”鳞泷端着饭碗坐在奈川旁边,刚洗过澡的他头发都散了下来,静静地披在后背,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平和,“像我,就总被鬼嘲笑面相太温柔啊。吃完饭我还想向你借副面具呢。”

“面具?”

“对,我想戴上你的天狗面具,就不会在战斗中被轻视了吧。”

奈川向他看去,月光都轻抚着这个人的下巴,他本来就温柔细长的双眼就像扁舟缓缓的荡在月色。她不知道鳞泷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缺一副面具,她只觉得鳞泷可能是自己见过的最温柔的男孩子,永远冷静可靠。

“啊?没想到你这么理智的人也会为了这种事苦恼啊?”桑岛摸着下巴跪在鳞泷面前左看右看,“嗯……不过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你的脸我也震惊了一下!”

“对吧,所以我也很在意啊。”鳞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头向奈川道,“你也不必为这些事烦心,体力是短板可以在其他方面补齐,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不完美嘛。”

一碗白米饭盖着满满的天妇罗热气腾腾的递到奈川眼前,鳞泷举着筷子笑道,“快吃吧,很香哦。”

“快吃吧!你不吃我可要吃啦!”

奈川捧着饭碗,木碗温热的触感充满掌心,她看着对面说说笑笑的两人,心想是有多幸运能在初入鬼杀队遇见他们。

鳞泷左近次,桑岛慈悟郎。

 

 

07【无色日轮刀】

“黄泉桥的故事讲完啦,你们两个小鬼赶紧回家!”

“再讲一个嘛~”

“下次吧,时间过的太久我都想不起来了。”

透明小鱼盘旋在闻太的头顶,他撑着下巴嘟囔着嘴闷闷不乐,鲤鱼嘴巴戳了戳他的脸颊他都没有反应。

奈奈竖起指头,用水流一会儿顺了顺闻太炸毛的发梢,一会儿又捏了捏他的鬓角。

“哎呀,不要弄我的头发啦,我现在的心情也只好了一点点。”闻太抱着他日轮刀愁眉苦脸有点委屈又有点惆怅。

化春看了看奈奈,跑到闻太旁边安静的跟他肩并肩的坐在青石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闻太哥哥为了什么事发愁,早晨起来经过了许多天的刻苦训练,闻太终于能摸一摸他的专属日轮刀。

站在院子里,赶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沐浴下,他紧张又隆重的将刀鞘擦了又擦,还把手洗了好几遍,然后在鳞泷爷爷的面前,刷的一下拔出了日轮刀。

闻太的心砰砰跳,化春的心也跟着砰砰跳,金辉照射在刀刃上刺眼的让他们睁不开双目,化春手捂住眼睛,好不容易松开了一条缝,适应了阳光定眼看去。

那本该绽放出色彩的日轮刀,在闻太手中,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闻太的刺猬头瞬间耷拉下来,就像现在一样,上午鳞泷爷爷安慰了他好久也不见起色,于是化春才把他拉来找天狗小娘娘帮帮忙。

没想到奈奈没帮忙倒是讲了一个故事。

虽然故事很好听,故事里的鳞泷爷爷也很英勇,但是这跟安慰闻太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没想安慰你啦。”

奈奈走在闻太与化春的前面蹲下,她的桔色羽织平铺在浅草上,小鱼们都在她的衣摆上睡觉,“你才八岁,日轮刀没有变色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都那么强,爸爸不到二十岁就成了鬼杀队的风柱,妈妈十三岁就撑起了整个道场,还有还有……”闻太抱着日轮刀不撒手,“还有富冈叔叔,他也是鬼杀队的水柱,他们都悉心教导过我,但是我一点长进都没有。”

只有闻太自己知道,在握住日轮刀时阳光散去没有变色的时候,他的太阳穴都要跳的冲出脑袋了,八岁的他不停追赶着长辈们的步伐,可是怎么追都追不上,小小的他第一次知道望尘莫及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你对于呼吸法的热枕我当然很高兴啦,毕竟虽然已经身处于没有鬼的世界,我还是希望日轮刀的剑士能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但是哦,我觉得闻太也不一定要追逐他们的步伐,如此执着可是会曲解了鬼杀队的本质,而且呀。”奈奈揉着闻太的刺猬头,“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不完美嘛。”

最后一句话可说的太棒了,奈奈觉得她这一段发言简直是死后的高光时刻。

但是两个小朋友的反应让她有点失望,这根本就是没有反应嘛,两张小脸仰头愣愣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啥。

“拜托这个时候给点反应啊!我说的不好嘛?尤其是最后一句。”

“不是不是。”化春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摇了摇头。

闻太也没有挪开视线的看着奈奈的脸庞突然冒出一句,“我只是觉得,奈奈刚才说话的神情,好像鳞泷师父啊。”

像鳞泷师父?肩膀上的小鱼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个泡泡在脸颊旁炸开,奈奈尴尬的笑着摸着头发,“哈哈哈哈哈,要不然我跟鳞泷怎么认识呢?”

最后一句话是鳞泷当初对自己说的,当然像他啊。

奈奈干笑的几声,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日暮时分她得赶紧让两个孩子回家啦,临回家前奈奈从她的小荷包里掏出两颗金平糖来送给化春和闻太,“吃颗糖吧,我还活着的时候心情不好就吃一颗哦。”

回家的路上,小森林里静悄悄的,化春走在前面嘴里含着甜甜的金平糖一蹦一跳,她晃着脑袋兴奋的说,“虽然奈奈说人就是不完美的,但是我相信闻太哥哥的日轮刀一定会变色的。”

闻太嘴里也含着金平糖嘟囔道,“你又怎么知道了呢?”

“我知道就是知道嘛~就像我知道爸爸很爱妈妈,不死川叔叔很爱真凛阿姨一样哦~”

傍晚鳞泷做好饭问闻太和化春玩了什么,化春说今天奈奈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是什么样的故事?”

“我不告诉你嘿嘿!”化春神神秘秘的冲闻太眨巴了下眼睛,“我要让爷爷自己想起来哦。”

让鳞泷自己想起来吗?这是鳞泷第一次为了孩子的话而有点睡不着,夜色如水,鳞泷拍着化春和闻太的被子发呆,突然一阵微弱的香味乘着月色偷偷钻进他的鼻腔里。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他俯身闻了闻两个小孩的嘴巴,是金平糖的味道。

在哪里闻过呢?

鳞泷正苦思冥想着,窗边鱼缸里的胖头鲑鱼蹦了一下,洒出了些清水扰乱了他的思绪。

他看着那鲑鱼面向自己摇摆着尾巴,嘴巴一张一合,他居然觉得这条鱼好像在说着什么,于是鳞泷掖了掖两个孩子棉被,鬼使神差的蹲在窗跟前将耳朵覆了上去。

奈,奈。

他听到了。

 

 

捌【细嗅花糖】

平常忙着斩杀恶鬼的鬼杀队队员,一年中仅有那么几天可以放个假,回家休息休息,正赶上任务结束,奈川可以直接回家放上两天的假。

已经成为雷柱继子的桑岛这段时间有点忙总见不到人,倒是鳞泷天天跟奈川两个人一起出任务。

“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调整心情。”

鳞泷依旧先为他人考虑,最近很受他照顾的奈川也挺感谢他,“那个,你想吃点什么?平常没有空吃,我放假回来可以带哦。”

“嗯……”鳞泷想了想,跟奈川走在夜间小道上,“金平糖吧,老看你吃我也挺馋的。”

原来是金平糖啊,就不能是什么特别的食物吗?奈川捏了捏自己的荷包突然想起来鳞泷以前问过她要天狗面具差点忘了,“对啦,我前两天专门回家取了面具来,你戴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更加崭新大一圈的天狗面具呈现在鳞泷面前,他接过戴了上去,竟然意外的合适,奈川看了看竖着指头煞有介事道,“这可是我带着虔诚的心一笔一画的描绘上去的哦,戴上它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消灾消难!”

鳞泷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事情,奈川竟然这么放在心上,而且还亲自绘制面具。这可能是他平淡的十几年当中收到别人亲手做的礼物吧。

他用手摸了摸有点说不出感谢的话了。

看鳞泷这幅样子,奈川有点不自在的挥挥手,“哎呀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要客气了。”她踮起脚尖,用自己天狗面具的长鼻子敲了下鳞泷面具的长鼻子。

砰的一声,奈川缩回了脑袋,“以后你要不好意思说谢谢,咱们就碰个鼻子吧!好啦我要走啦,两天后见!”

奈川挥了挥手提着刀就跑出去了好远,鳞泷看着渐渐消失在月色下的奈川愣在原地,面具后他的脸颊有点红,刚才的碰鼻子让他心跳都有点加速,这个动作有点暧昧了吧?

是有点暧昧,奈川也觉得,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摸了摸天狗面具的长鼻子,还有点热热的。

第二天,鳞泷就被召回了鬼杀队的总部,听乌鸦的传达,似乎他也有机会成为现任水柱的继子,主公大人貌似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把他叫回去商量一番。

那天中午鳞泷到的总部,天气很暖和,主公大人的院落里种满了花草,他的女儿们正在凤尾花丛中踢毽子。

“奈奈姐姐,你好不容易在家再陪我踢会儿吧。”

本来是径直去主公卧房的鳞泷停住了脚步,猛的回头看去,他闻到了一丝很熟悉的味道。

中午的穿堂风拂过摇摆着凤尾花的叶子,味道更浓了,这清甜的味道不是花香是金平糖的味道。是从背对自己的那个女孩子身上传来的。

那个女孩子穿着桃色的和服,有着和奈川一样的银白色头发,不对应该是整个产屋敷家族的女儿的发色,发间插着绯色凤尾花的花簪,花簪下面的小铃铛跟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

“就在踢一会儿哦。”

“好的!奈奈姐姐,接住!”

鸡毛毽子被踢向空中翻了个跟头越过女孩,她提着和服的裙摆仰着头,“太高啦!”

毽子越过花丛,穿过阳光,直直落在鳞泷的怀里,那女孩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来看见鳞泷,愣了几秒。

鳞泷带着天狗面具,捧着毽子站在廊下看着奈奈。

小麻雀叽叽喳喳,奈奈站在原地满满松开了和服裙摆,手心都出了汗。

鳞泷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鸡毛毽子,犹豫了好久才将毽子放在离对方不远的石头上点了点头,奈奈不敢说话,也是点了点头,等鳞泷走远之后才快步上前拿回了毽子。

“奈奈姐姐,再来玩呀。”

“不玩了不玩了。”她把毽子递给妹妹,觉得这东西都有点烫手。

鳞泷心中满怀疑惑,已经身体虚弱到需要卧床的主公大人对他说了很多,他都没太听的进去。

他刚才看见那个女孩的脸庞,小小的脸上有个小酒窝,眼睛圆圆的一笑就像两条弯弯的小鱼。他把这张脸跟戴着面具的奈川对到一起,怎么对怎么合适。

奈川有鱼……产屋敷奈奈……

他正思想抛锚,就被敲门声拉回了神。

“父亲,该喝药了。”

推门一拉,奈奈捧着药站在门口差点打翻了碗,她没想到鳞泷就在里面。

“是奈奈啊。”父亲闭着眼睛招了招手,“抱歉鳞泷,我先喝药。”

奈奈看父亲向自己招手,脚步僵硬的走了进去,扶起虚弱的父亲,举起汤匙。跪在对面的鳞泷即使带着面具,奈奈都能感觉到对方狐疑打量的眼神,好不自在,头皮发麻。

“我先出去等着,主公大人安心服药。”

奈奈脸上藏不住事,鳞泷心中更加怀疑,他先告辞在门外候着,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奈奈端着药碗出来,刚想快步逃走就被身侧的鳞泷抓住了手腕。

只听对方说了声失礼,自己的手腕就被抬起,凑到了鳞泷的鼻尖。

“奈川?”

“啊什么啊,你谁啊?”

“你身上是不是揣着送给我的金平糖?”

“你怎么知道?”奈奈摸着腰间荷包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啊不是不是,什么金平糖没听说过。”

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是画蛇添足,奈奈第一次见到鳞泷在发脾气,不对应该不是发脾气,只是头次听到他的语气不是那么温柔,“你站在这儿等我,待会出来再问你。”

她觉得自己其实特别听鳞泷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现在鳞泷说让她在这儿等着,她就真的乖乖举着托盘等着。

鳞泷再度踏进主公的卧房,主公大人已经靠着茶几有了些精神,升为继子的事情已经聊的差不多,对方好像知道鳞泷要说什么。

“主公大人,冒昧请问,您的女儿产屋敷奈奈,是不是已经加入鬼杀队了?”

“原来鳞泷已经看出来了啊。”

鳞泷没想到主公这么坦然的承认,让他接下来不知该接什么话,奈川就是奈奈,那之前的种种就说的通了,就比如奈川的身体总是比正常人要差一些,作战过后总是要缓好久才行,有几次都是鳞泷把她背回来的。这不是人体的短板,是产屋敷家族天生的诅咒。

“鳞泷,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照顾奈奈,她总是给你添麻烦。”

“没有……”照顾奈奈出于本能,鳞泷心里清楚,他自己包括桑岛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他心中不畅的缘由事实上是奈奈不应该骗自己,也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明知道生命有限却还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而之后主公说出的话更是让他震撼。

“你注意到她的金平糖了吧,其实她的母亲在金平糖里掺了些养护身体的药物,所以她总时不时的吃上一颗,让状态更好一些。”

难怪她身上总有消散不去的花糖味道,“鳞泷无意针对于主公您,可是奈奈她这么做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难道您……”

“我知道,这么说来作为父亲的我确实有些冷血,产屋敷家族的人都活不了很久,像奈奈如此是在提前消耗自己的生命,恐怕只能活到二十岁。”

“那您还……”鳞泷的声音有些不平,此时还年轻的他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个中午他消化了太多的情绪,明明是艳阳高照他却觉得乌云密布压的人心情憋闷。她是产屋敷家的女儿,她可以衣食无忧的开开心心活到三十多岁,如今却每天战战兢兢的与鬼奋战只能扛到二十岁。

她本来可以穿着好看的和服站在凤尾花丛中跟妹妹们沐浴在阳光下提着毽子,却又要在不久披上鬼杀队的队服穿梭在寒冷的夜里迎接新一轮的恶鬼。

“我明白,奈奈更明白自己的身体活不了那么久,可是……”主公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鳞泷慌忙去扶,却被轻轻推开,“把窗子开大些吧鳞泷,我也想晒晒正午的太阳啊。”

鳞泷搀扶着主公来到窗几,纸窗敞开了些,烈阳下的尘埃在昏暗的卧房跳动,主公将胳膊伸了出去,搭在窗台,“好暖和啊,对不对。”

鳞泷看向窗外,油绿的叶子开的正艳的花朵,一切都生机盎然。

“每个生命都是如此炙热温暖,鬼杀队的大家也是如此,你们都是千万个父母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牺牲,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能呢?”主公回头望向门口立着的人影,“奈奈也是这么想,鳞泷,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我为自己能有一个勇敢的女儿而自豪,也希望你能相信她。”

鳞泷已经忘了他们是怎么的结束了对话,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奈奈正举着托盘踮起脚尖玩着廊下的晴天娃娃,风铃扫在她的鼻尖叮叮当当,她感觉到鳞泷出来时赶紧又缩回手乖乖等着对方的责备。

可是鳞泷看着她却一句责备也说不出来,欲言而止张口了几次,最后都在胸腔化作虚无,只好低头向前走去。

“鳞泷……”

奈奈试探的叫了一声,对方背对着自己停住了脚步。

“那个……我今年十六岁,还有四年的时间呐,没关系的!”奈奈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是她的习惯,没有什么情绪是笑声遮掩不过去的。

鳞泷回头看她,突如其来的事实,让他想象不出是知道生命的终点开始倒数,还是朝夕相处的队友被恶鬼杀死,哪个更让人难以接受。

 

 

09【忘梦】

经过奈奈上一次的“安慰”,闻太心情好像好了些,继续开始了上午鳞泷师父的训练,下午跟化春去密林西边找奈奈玩。

今天奈奈没有太多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整个下午都是骑在小鱼身上玩,或者是化春无穷无尽的问题。

比如奈奈的日轮刀是什么颜色的?

“天蓝色的,颜色挺淡的,我第一次看差点没辨出来。”

鳞泷爷爷年轻的时候长的好看吗?

“好看吧,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点被吸引啦~”

有我爸爸好看吗?

奈奈敲了下化春的脑门,“我没见过你爸爸我怎么知道?”

那有我爸爸好看吗?闻太也来凑热闹。

“我也没见过你爸爸好吗!”奈奈刚想悄悄闻太的脑壳猛的又想起了什么,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摸着下巴,“不过按我以前见过的不死川小鬼来说,你们应该都长的还不错。”

“我我我,还有问题!”化春骑在大鲤鱼身上高举着手,“奈奈,鳞泷爷爷,桑岛爷爷都是朋友,所以桑岛爷爷现在在哪里呢?”

闻太注意到奈奈听到桑岛两个字的时候,神情黯淡下来,仿佛在配合她的心情,连阳光的都变的灰暗,树影晃在奈奈的脸上明暗交错。

“桑岛爷爷啊,已经去世了。”

“啊……”化春的声音都小了起来,闻太从鲤鱼身上跳了下来,蹲在奈奈面前,就像上次奈奈安慰他一样。

“桑岛爷爷,是被恶鬼杀死的吗?”

奈奈抿着唇,揉了揉闻太的头发,“闻太和化春听好哦,无论桑岛是不是被鬼杀死的,他都是一个足够让所有人佩服的英雄。”

所以桑岛爷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呢?化春和闻太看了看对方,两个小孩都没有问出口,因为奈奈的表情实在让他们不忍心再问下去,话题突然沉重了起来,凤尾花都没有随风摇摆,鲤鱼们也落了下来浮在小溪上。

奈奈坐在青石上,耷拉着肩膀笑了起来,又是言不由衷的笑声,“哎呀不说死亡这个话题了,桑岛这个人啊就是脾气直,我俩没少在一块吵架,真不愧是雷柱能吵个没完没了!不过他还是有优点的,就是言出必行……”说到这儿奈奈突然闭住了嘴巴,像想起了什么梗在喉头。

密林安静的都能听见奈奈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闻太耳朵灵,甚至听见了奈奈快速吸鼻子的声音。

“好啦,你俩赶紧回家吧。”她说着挥起衣袖唤起一条大鲤鱼来,让闻太和化春骑了上去,“对了,最近狭雾山慢慢变凉了,野兽要出来囤食物了,你们两个不要乱跑少些来找我吧,太危险了。”

她说完,就大手一挥让鲤鱼升了空伴着红霞飞去山腰。

化春圈在闻太的怀里骑着大鲤鱼乘风而行,晚霞和归雁从他们的脚下飞驰而过,她眯着眼睛看着山头的暮色回头对闻太道,“你说,是不是我们的问题让奈奈伤心了,所以奈奈让我们少些找她?”

“你想多啦,确实最近山中会有野兽出没,鳞泷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桑岛爷爷的死确实让奈奈非常难过吧,闻太回想着奈奈的表情,悲凉无奈。

赶在傍晚之前到家,因为今天是做着大鲤鱼回来,化春的头发都乱糟糟的,这也让鳞泷终于注意到小孙女的刘海似乎有点长了。

“化春,待会要剪头发。”

“啊?我不要……”化春捂住自己的刘海哀嚎。

“一定要。”吃过晚饭后,鳞泷让化春捧了张白布坐在小板凳上举着剪刀蹲下来,“放心,你爸爸的头发都是爷爷剪的。”

爸爸的头发吗?化春想了下富冈义勇的狼尾巴,突然有点不信任鳞泷爷爷了,瘪着嘴声音颤抖,“爷爷,我……我可不是爸爸哦,你你你一定要手下留情。”

化春哆哆嗦嗦的坐在小板凳上盯着拿着剪刀的鳞泷,闻太蹲在旁边揣着镜子提心掉胆。

“化春,不要紧张,分散点注意力。”闻太看着化春紧绷的身体,生怕她一动身子就撞上鳞泷师父的剪刀。

化春眼睛转来转去,想着怎么分散注意力呢?想想这段时间奈奈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吧,想着想着突然眼睛一抬问鳞泷,“爷爷,你记得桑岛爷爷吗?”

鳞泷的剪刀一顿,动作放慢了些,过了好久才道,“记得。”

“啊,奈奈也记得呢,不过她提起桑岛爷爷很伤心呢。”

奈奈这个名字出场的概率有点高,可鳞泷依旧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不过化春口中的奈奈似乎是跟自己同样的心情。

化春说完,鳞泷也没有接话,沉默的剪着头发。

闻太看了眼身旁的师父,虽然戴着面具,但他散发出的情绪与奈奈一模一样,让人很压抑难受,他很奇怪,明明师父与奈奈有那么多的共同点,他们的伤心之处,他们有时的说话语气,还有他们的细微表情,可偏偏却一方想不起来一方。

到底师父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这个问题一直是闻太的睡前问题,他觉得如果不在假期结束之前得到答案他会浑身难受,甚至比日轮刀不变色还要难受。

而化春呢?如果在这个假期结束前鳞泷爷爷还是想不起来奈奈,那才叫难受呢,她会难受到大哭,更何况假期也没剩多久了。

两个小孩各自陷入沉思,剪完刘海的鳞泷倒是没注意到他们的深沉心思,说了声完成便让化春睁开眼睛。

“好了化春,睁开眼睛看看吧。”

化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瘪着嘴向上吹了口气,抬头看向鳞泷。

只是这一看,让鳞泷猛的产生了错觉。

这小小的脸庞仰着头,坐在自己面前,额头前面是细碎的刘海,双手还乖巧的接着被剪掉的头发。好像跟记忆中谁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爷爷?”

化春见鳞泷没反应。

“不好看吗爷爷?”

化春歪头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担心的看向闻太,闻太也是一脸纳闷,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鳞泷的肩膀,“师父,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晴天娃娃的风铃叮当一响,鳞泷打了个冷颤再回头看向化春,“没什么,很好看。”

说完收起剪刀,接过化春手上的白布匆匆进了屋打扫整理,留下两个小孩摸不着头脑,他们交换了下眼神,觉得师父可疑极了。

“你说爷爷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比起想起来什么,我更在意师父为什么会忘。”

这两个问题都很重要,似乎只有鳞泷自己知道答案。

万籁俱寂的夜晚,孩子们的呼声此起彼伏。睡在最外面的鳞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那梦里有一条长长的吊桥,很高也很窄。

鳞泷站在河对岸只感觉呼呼的冷风在倒灌,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模糊的看见桥中央站了一个人。

“鳞泷!来了!”

是桑岛的声音,鳞泷回头看向他,他是十几岁年轻的模样,提着日轮刀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可随着桑岛的话音刚落,吊桥的江河就掀起了巨浪,从那翻腾的江水中赫然伸出了一条挂着鲜血的触角,那触角如刀锋像他和桑岛袭来。

鳞泷只听到身边的利刃出鞘,接着是桑岛举刀腾空而起。

触角劈开飓风拦腰打在桑岛的脊背上,鳞泷在梦里叫不出声却满头冷汗,他颤抖着回头看见桑岛倚在被折断的粗壮树干下鲜血直流。

这个梦太真实了,鳞泷觉得梦中的自己太阳穴都要跳了出来。他牙齿打着磕绊回头在看桥上,那桥中央站的人冲自己挥了挥手,半空的触角再次发出猛攻,这次竟然将整个吊桥都拦腰折断。

他听见了憋在胸腔的尖叫与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拼命的向前奔跑,却只触到了冰凉的指尖…………

鱼尾砸了水面,鳞泷乍然惊醒,他满脸冰凉双手绞着被子。

那个桥中央的人是谁,奈奈到底是谁?他觉得他可以想起来,可以的……

身边的化春吧唧吧唧嘴,鳞泷暂时回到了现实当中,他平稳住呼吸回头望向窗外,却瞥见那窗台上的大鱼缸里的胖头鲑鱼,似乎又变的大了些。

 

 

拾【鬼镇】

奈奈觉得鳞泷最近心情很不好,她自认为鳞泷是在埋怨自己不应该骗他。

所以逮住了机会就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嘛,你看看我呀鳞泷,哎你把面具摘了,我看不见你的表情我有点害怕啊。”

温柔的生气总是最熬人的。

其实鳞泷没有生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话,每次看到奈奈,就会想到她只有四年的活头,感觉每次多看一眼就是少一眼,他还没那么冷静的去给对方做生命倒数,明明大家才刚刚变成同生共死的朋友。

今天的任务是跟好久不见的桑岛一起搭档,他看戴着两个天狗面具顶着长鼻子的家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就有点烦躁,而且这两个人的气氛有点不对他就更加烦躁,桑岛这个人一烦躁就肚子饿,干脆抓住奈奈,“我说你俩今天咋回事?非得把我挤到中间,两个长鼻子都捅我脸上了,正好还有点时间咱们能不能先坐下吃口饭?”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鳞泷抬头看了看山头的晚霞点了点头,三人又走了几里地终于找到了家面馆。

热情腾腾的荞麦面端上来让人食指大动,桑岛摩拳擦掌就要动筷,突然发现奈奈坐在一旁连筷子都没拿,盯着面有点为难。

这么说来,桑岛想起来奈奈好像从来没跟自己吃过饭,就连上次在藤之家奈奈都是去隔壁屋吃的。

难道这就是不摘面具的原因吗!是因为太丑了?

“我说,你咋不吃啊,面具粘脸上啦?”

“啊……我那什么……”

“你摘下吧,桑岛迟早会知道的。”一天没跟奈奈说话的鳞泷终于开了口。

奈奈看向桑岛,犹豫了好久才慢慢抬起手,解开带子不情不愿的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脸庞小心翼翼的看向桑岛。

啪嗒,桑岛手中的筷子掉了。

奈奈吸了口气心想完蛋了。

“卧槽你是个女的啊!!!”

啥?

鳞泷一口面卡在喉咙,看向桑岛,震惊这个人的关注点也太奇怪了吧!这么久连对方的性别都没搞清吗!

奈奈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有点气结,“我我我,我当然是女的!就这么不明显吗!”

“不是,你平常戴着面具,头发乱糟糟的谁能看出是女的啊。”

奈奈捂住头发有点生气,“头发乱又怎么了?我这天生的!”

说完连饭也不吃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小梳子来开始坐旁边缕头发,鳞泷也趁着这空当给桑岛说明了前因后果。

鳞泷惊讶桑岛听完竟然没有自己复杂的心情,他想的很简单,或者说桑岛这个人本身就很豁达,从来不给自己留任何的思想负担。

“兄弟,我也理解你,你说咱仨有缘聚到一起,培养出来的战斗友谊,结果当中一个说挂就要挂的,关键这人还满着我俩,这搁谁谁也不好受,但是吧。”桑岛往碗里撒了点盐,“我觉得与其这样焦虑,不如珍惜有限的四年吧,我们三个都开开心心的度过,总好过每天数日子发愁的好。”

更何况……桑岛下面的话自己都不忍心说,更何况别说四年,这天天出入战场说不定哪天就玩完了呢?

他拍了拍鳞泷的肩膀,递给他一双筷子,搭着蒸腾的热气和面相他又叫老板给鳞泷添了个荷包蛋,“活在当下,眼前开心最重要,这种安心吃面的时间可不多啊,哎!奈奈你还倒腾头发呢!面都坨了!”

奈奈没办法,她似乎很在意自己摘掉面具后的形象,嘴里边吃面手上边刮的着刘海,等一碗面吃完三人拍着肚皮出了面铺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鳞泷,你手巧,还有点时间能不能劳驾你帮我把刘海剪剪啊。”

女孩子嘛,平常盖着天狗面具也不将就,这下都敞开了自然还是有点介意自己的形象,鳞泷看看她递过来的小剪子点了点头,“你捧张纸蹲好。”

鳞泷做什么事都很细心,奈奈眯着眼睛看对方拧着眉头认真的挑起自己的头发动作小心的一点点修剪,试探问道,“鳞泷,你不生气啦?”

“他能生啥气!被我一劝全好了!”

桑岛躺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剔牙,鳞泷瞥了他一眼,终于不在绷着脸恢复了往常的轻松神情,豁然道,“其实我也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鳞泷捏着剪刀侧头想了想,“大概是没做好准备吧,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们啊。”

“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拖大家后腿的。”奈奈老老实实的捧着白纸憨笑两声,“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也有点难过,我可是会偷偷哭泣的那种敏感少女哎!所以你们给我一点正能量啊,而且实话实说,我挺喜欢跟你们呆一起的,因为跟桑岛斗嘴能让我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鳞泷你呢,又永远温柔可靠,就像一条河川总带着小鱼们奔向前方。”奈奈看着额前的碎发稀稀疏疏的从眼前掉落,掩盖住鳞泷的脸庞,“你一不理我,我还挺害怕的,我特别害怕你不跟我做朋友。”

“害!啥做不做朋友的!”桑岛一个机灵坐起来,看着鳞泷跟奈川,“我跟你俩说,从咱们在藤袭山见面那一刻起,咱们就是兄弟了!同生同死,不过现在这个杀鬼的世道,同死怕是不太可能,那就等谁死了以后,剩下的两位一定要记得给他放个河灯啊。”

放河灯有什么难,奈奈因为剪着刘海也不敢乱动脑袋,只能梗着脖子大声道,“你放心桑岛!虽然很不吉利,但我一定会早早准备一个最大的河灯给你的!”

鳞泷也点头,他笑着说一定每年都放。

“嘿,我怎么觉得你俩在这儿咒我呢!”

“绝对没这个意思。”

“绝对很有!”

三个伙伴说说笑笑的又上路了,虽是在谈论生死的问题,但那天照亮他们夜路的月光各位温暖明亮,把他们的背影一直延伸到静静流淌的河川,波光粼粼。

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南方的鬼镇,说是鬼镇其实已经荒芜很久,他们赶到时村落破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但搜集到的情报是这里还有活人的气息。

“鳞泷,你的鼻子灵,闻一闻到底有没有人?”

鳞泷环顾四周,老树张牙舞抓,水井干枯,杂草丛生,“有恶鬼的气息,活人的气息也有,就是有点不太一样。”

“是已经死了吗?”

“不,还活着,就是很微弱感觉像隔着一层。”

“隔了一层?”奈奈打了个冷颤指着村庄附近的一片坟场,“不会是在地下吧?”

鳞泷点点头,“有可能。”

“那还等什么啊?”桑岛的声音有点颤抖,“挖吧,兄弟们。”

眼下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一切以救人为首,三个人对着坟场拜了又拜后动手挖起来。

月黑风高,平常杀鬼都不害怕,现在挖坟倒是有点心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会挖出点别的东西。

嗖嗖的山风往脖子里倒灌,山间偶尔还会传来两声狼嚎,奈奈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我怎么感觉,这土越挖越多啊。”

挖了几十铲,这坑丝毫不见深。

“你别说啊,越说越瘆人。”桑岛自己也觉得这片坟场有点诡异,扭头去问三人中最理智的鳞泷,刚一回头就看见对方一铲子下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鳞泷!干啥呢,别吓人啊。”

鳞泷手握着土铲,慢慢抬头,“我好像挖到棺材了。”

一听这话,其他两人赶紧围上来帮着一起挖。

“我听见有人在敲棺材板。”耳力极佳的桑岛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便赶紧加快手上的速度,而一旁的奈奈又突然不动了,“快挖啊,愣着干啥?”

“你们没觉的前面那个土包动了一下吗?”

“幻觉幻觉!”

“你仔细看。”

鳞泷也抬头看去,他眯起眼睛盯着前面那个土包,“好像……是在动。”

没等桑岛反应过来,只听前面那个土包一阵松动,落土声在这寂静诡异的夜格外刺耳,他们僵住身体只看从那坟包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紧接着是一张青白的脸,双颊还涂着胭脂似笑非笑的眯缝着扭曲着身体爬了出来。

是鬼!

几乎在他们反应过来的同时,身边白雾四起。

“快把棺材掀开!里面还有人,别憋死了!”鳞泷警戒四周,只能听见挖土声却找不到刚刚还尽在咫尺的奈奈与桑岛。

奈奈这边也深陷迷雾找不到另外两人,她试图走出去两步仍然辨不清方向,手中的日轮刀随时出鞘,她听见四周似乎传来微弱的打斗声,稳住心神试着看清楚,隐约看见桑岛那边似乎已经开始了战斗,他的雷之呼吸有独特的光彩在白雾中会显眼些,奈奈赶忙奔去,只是到了半截那光彩忽然就没了影子。

“他在利用迷雾隐藏真身!桑岛已经失去意识了!快来保护棺材!”

是鳞泷的声音!

奈奈提刀刚想顺着声音奔去,另一侧就传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那似笑非笑的声音绝对是鬼!

她跑了两步,决定还是调转方向先去追鬼,那鬼感觉就在不远的地方躲藏!奈奈提着日轮刀穿梭在迷雾,听觉没错那声音果然越来越清晰了!

目标近了,她看见那鬼的后背了,佝偻着腰,扭曲的走姿是它没错!

日轮刀出鞘,水之呼吸第一式!

可毕竟是在白雾中视线有限,没办法精准攻击对方要害。

奈奈调整着呼吸与鬼缠斗,寻找落脚点连用两招水面斩击和水车,连串的快速猛攻让鬼招架不住,她精神高度集中,在最后一击锁定恶鬼的脖颈砍去,本该是鬼头落地,可这触感软绵绵完全不像往常斩鬼的触感!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鬼头落地的前一秒像一阵青烟与白雾融为一体,身后又出现了那瘆人的笑声,而且越来越远!

利用迷雾隐藏真身,她中计了!

奈奈倒吸一口冷气,那鬼的目标是棺材!

如今在辨别方向往后赶无疑是拖延时间,她急中生智使出泷壶将自己带入空中,暂且脱离迷雾的她终于看到了那恶鬼的轨迹,棺材的所在地。鳞泷的刀锋痕迹在白雾中闪烁,奈奈记下方位落地后立马向其赶去。

“水流飞沫!“

是鳞泷!奈奈提刀就要加入战斗却被对方挡了下来。

“快去把棺材里的人带出来,流沙会让他窒息的!”

奈奈回头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棺材板倾斜,里面似乎有个小男孩仰着头伸着手,滚滚流沙都淹到了他的下巴。

“抓紧我!”奈奈一把反握住男孩的胳膊,流沙似乎都有了意识,全部都疯狂的像她这里掩埋。

好不容易将男孩抱在怀里,流沙已经掩埋住了她的肩膀。

“闭紧嘴巴,不要让沙子进到口里。”她紧紧攥着日轮刀,流沙疯狂的就像海中漩涡要将她们卷入地下。

不能呼吸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到了!

看来只是试着劈开一条生路了!

雫波纹击刺!

幸亏手腕还露在流沙外围尚且能转动,一招强劲快速的直刺跟着惯性让奈奈与她怀里的小男孩冲出了沙堆。在冲出沙堆的那一刻奈奈回头看见满身负伤的鳞泷在黄沙漫舞中竟然使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水之呼吸第十式,生生流转!

生生流转的刀刃如同巨龙盘旋环绕,发出密集的攻击,在沙尘暴中突围而出,多端攻击仿佛落下的倾盆大雨,每一刀都落在了恶鬼的身上。

直至最后一击,看入了那恶鬼真身的脖颈。

“鳞泷!”

恶鬼倒地,跟着倒地的还有浑身是血的鳞泷。

奈奈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呼吸都瞬间停止,随着头颅砸在黄土之中漫天的沙尘忽然落下归入土地,眼前是鲜血淋漓的黑夜,月光明晃晃的照在冰冷的坟场。鳞泷倒在血泊之中,桑岛靠在坟头失去了意识。

那晚,奈奈背着孩子,桔红色的羽织沾满鳞泷的鲜血,她拉着板车载着负伤的两位咬着牙一步一步生生的走回了附近的城镇,叩响了每一家医馆紧闭的大门终于有医生施以援手救下了失血过多的他们。

那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的深夜,身后的医馆里躺着她两位奄奄一息的队友。

盛着血水的木盆,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外端。

奈奈抱着脑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咬紧嘴唇,双眼失去焦距。

这次伤亡惨重,是她的判断失误急功近利酿成的结局。

而鳞泷最后拼劲全力保护人类使出的生生流转,是奈奈到现在都没有学会水之呼吸第十式。

不管是在她生前,或是死后,鬼镇之行,是她忘不掉的惨痛教训。

 

 

11【星星流转】

“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鳞泷后背有一条很深的伤疤,那是在鬼镇作战时留下的。”

奈奈站在树梢上,半张脸隐藏在茂密树影里让化春和闻太都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原来只是听奈奈讲她跟鳞泷爷爷和桑岛爷爷是怎么化险为夷,斩杀恶鬼,现在听到这儿才发现鬼杀队也有不是总那么威风凛凛的时候,有时也会出错酿成大祸。

“我总是在纠结于自己的剑术和杀鬼的数量,执拗的认为只要这两样达到巅峰,我就可以洗刷产屋敷一族的颓靡,结果最后才想明白这种念头愚蠢至极。”

奈奈很少会说一些复杂的话和深刻的道理,闻太听着似懂非懂但也认为那次鬼镇之行给奈奈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但难道不是顶尖的剑术和庞大的杀鬼数量才能体现出鬼杀队成员的水平之高超吗?比这更重要的……闻太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十分了解。他看着奈奈长长的羽织搭在小溪之上只觉得她不像以往那么意气风发。

“所以,你练成了生生流转吗?”

鲤鱼跃出水面,溅湿了奈奈的衣摆,她抖动了衣袖回头笑着说,练不练成已经不重要了。

“转眼又到夕阳时分了啊,跟你们两个小鬼说话时间总是过的特别的快。”奈奈像往常一样挥起衣袖,鲤鱼们听她指挥来到闻太和化春面前,“最近天气变冷野兽出没,不要来找我了哦再说一遍。”

“那等天暖和能来找你吗?我还想请教你很多问题。”闻太紧了紧自己腰间的木刀。

“对!就像放春假一样,我们每天春假都能见面嘛?”

奈奈想了想叹口气直言,“唉,其实这次也是来跟你们告别的,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了呀。”

“那还能出来吗?”

“就别难为我啦,小化春。”奈奈拍了拍化春的脑袋,“好歹我的家人们也很想念我呀。”

“可师父怎么办?”闻太脱口而出转而又气馁,“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没想起来。”

奈奈看见这两个小孩为她的事情在认真发愁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打着哈哈,“没事啦。”奈奈的眼眸眯成一弯小船,她似乎已经习惯鳞泷想不起自己的事情,“本来我与他认识也没多久,毕竟我很早就死了嘛,很感谢你们为我的事情烦恼,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棒的孩子!”

“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看到我。”奈奈指了指自己,闻太和化春看向她是那么的真实,每一处裙摆每一缕头发他们都抬手可触。奈奈拍了拍鲤鱼的尾巴,大鲤鱼摇头晃脑的载着闻太与化春跃入空中。

“再见啦,希望你们长大以后也能像今天一样!”

化春骑着大鱼回头看去,他们冲出树冠越过晚霞,她看见奈奈站在小溪里的青石上挥手。

她桔红色的衣袖摇曳在树影间,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一株凤尾花那么大然后消失不见。

就这样突然的告别吗?她接受不了。

回到家时候鳞泷爷爷见她闷闷不乐上前询问,她也只是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晚上睡觉前她躺在爷爷的怀里,掰着手指头问,“爷爷,你知道突然的告别是什么滋味吗?”

鳞泷帮闻太擦着日轮刀,看着刀刃反射的月光愣了神,突然的告别是什么滋味,他似乎不愿意想起,或者是麻木的忘了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但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化春抱着膝盖,乌黑的发丝盖在她小小的后背,“很不好受。”

很不好受的化春在鳞泷的怀里第一次失眠。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爬到院子里高高的树上眺望远方奈奈的小溪,没有大鱼冒头也没有奈奈的气息。

她打不起精神,爬下树坐在小马扎上捧着脸看闻太在帮爷爷扎花灯。

“闻太哥哥,你不想奈奈吗?”

“很想啊。”

“那你不想知道奈奈跟鳞泷爷爷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闻太放下手中的花灯想了想,眼神突然有些放空,“其实这段时间我有点理解父亲跟我说的不要执着是什么意思了,练剑是,纠结鳞泷师父为什么想不起来奈奈也是,有时候执着反而会丢失掉一些东西。”闻太看向化春,“就比如你想找什么东西,死活都找不着,终于放弃了,那东西反而出现了。”

后半句话化春是听懂了,可是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她歪着脑袋疑惑的望着闻太,“你最近说话好像奈奈啊,突然变的让人听不懂了,闻太哥哥是长大了吗?”化春瘪瘪嘴,“如果人一长大连说话都变的复杂,那我可不想长大。”

闻太也不知道再怎么跟化春解释,因为他也是一知半解,不过看化春整天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便把她叫过来分散些注意力。

“来扎花灯吧化春!”

“什么花灯?”

“你还记得桑岛爷爷吗?”

当然记得,桑岛爷爷可是奈奈故事里重要的角色呢!化春点了点头看向闻太手中拿鹅黄色的画纸扎成的花灯,“我们要做什么吗?”

“师父说,这周是彼岸周,给桑岛爷爷祈福的日子哦,晚上要到湖面上多放些花灯祝福桑岛爷爷啊。”

这么说来,化春就有劲了,她把小马扎搬过来拾起画纸,说她一定要认认真真的把祝福送给霹雳一闪的桑岛爷爷。

晚间,鳞泷带着闻太和化春来到了山下的河边,他荡来了小船让两个孩子坐在船尾,自己站在船头泛舟,撑起竹竿小船慢悠悠的向湖中心行进,闻太提着赤色灯笼照在船两侧,很快他们便进入了一片芦苇丛中,芦苇丛比他们人都高,在晚风中一簇簇的摇曳,河对岸的点点星火透在缝隙中若影若现,化春伸出手去,触感冰凉舒适,细长的叶子从她指尖刮过又滑又痒。

鳞泷背对着他们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快到了。”

小船慢慢荡进一片空旷的池中,涓涓河水顺着芦苇丛的中央向远方流去。

闻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数十个花灯递给鳞泷,火石摩擦点燃了花灯中的烛火,鹅黄色的暖光瞬间照亮了河面。

化春接过鳞泷为她准备的小花灯,牢牢抱在怀里。

“把花灯放到河中之前,要在心里默念对故人想说的话,这样花灯才会飘的更远些。”

化春抱着花灯闭上眼睛,可是怎么都想不出要说的话,她年纪这么小身边还没有逝去的亲人,对桑岛爷爷最想说的话没有,就是想见见这位爷爷,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闻太哥哥,你说了什么呀?”化春偷偷睁开眼睛看向闻太。

对方抱着花灯笑了笑,“就是希望桑岛爷爷不要担心,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

“啊?这么老套吗?”

“一点都不老套好吗?”闻太认真道,“听师父说,桑岛爷爷可是善逸叔叔的师父哎,我要告诉他善逸叔叔可是有好好继承他的意志呢,虽然大家可能都跟他说了好多遍,但我还是要跟他说,叫他不要担心。”

晚风来了,自山岗顺流而下,汇入河中,鳞泷抱着花灯睁开眼睛,“好了,可以放花灯了。”

他们三人趴在船两侧,将花灯小心翼翼的放入河中,微风一吹,透着暖光的花灯顺着河水的波澜晃晃悠悠的飘向远方。

十几只花灯穿梭在芦苇丛中,就像夜空星星流转,水波倒影着烛光璀璨斑斓。

化春站在船尾长大嘴巴,发现水流似乎快了一些,都有些推着小船走。

“化春,是鱼!”

闻太惊呼,他指着河间泛起的波澜,那波澜之下是鱼尾摆出的弧度蜿蜒直上。

“是奈奈的小鱼!”

化春趴在船侧激动道,“奈奈还没有走!她的小鱼……在背着我们的花灯!”

每个小鱼都顶着他们刚刚放下的花灯游向远方,直到彼岸,成群结队的从小船旁路过。

“化春,是奈奈帮我们把祝福送给桑岛爷爷呢!”闻太望向化春眼里泛着流光,化春看着小鱼背着花灯,就像海中的萤火虫明灭闪烁。它们吐出的每一个泡泡都想奈奈指尖的水珠。她突然转身拉住鳞泷的衣袖语无伦次,“爷爷,是奈奈,她马上要走了,求求你快想起她吧。”

鳞泷看着自己的小孙女,竟然发现她的眸中都有些泛光。

“爷爷你记不记得藤袭山的选拔?黄泉桥,豆腐火锅,金平糖?”她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您见过她穿着桃色和服头发里还别着凤尾花,这个天狗面具也是她送给你的呀!”

化春说完,青山的背面有人家放起了烟火,烟火冲向天际像盛开的花朵,又想散落的流星,流星洒在的河间与花灯融为一体,灿烂耀眼。

鳞泷抬头望向夜空的烟火,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低头看下身侧有鲤鱼穿梭的河面,忍不住伸出手去探向温凉河水中。

他想触碰滑腻的鲤鱼,却摸到了不一样的温度。

像是女孩子的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食指。他有些错愕,弯曲手指想勾住却从指尖溜走,堕入黑漆漆的河底。

奈奈,到底是谁?

不是想不起来,是我让自己,不想起。

 

拾贰【救赎之刃】

鳞泷比桑岛伤的重些,故而多昏迷了几天,在这几天里鬼杀队总部即将迎来噩耗。

鬼杀队主公,产屋敷现任家主病危告急。

被诅咒的产屋敷一族,仍然没逃过这一年。

即使按时吃药遍寻名医,产屋敷仍然在今年的秋末撑不住透支过度的身体。

他很坦然,似乎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温柔的告诉大家不要因为自己的病情恶化而分心,救世杀鬼仍然是第一要务。

奈奈因为是家中长女,在任务结束后被紧急召回。她的乌鸦盘旋在门口的槐树之上,整整一下午都不肯落脚。

母亲很镇定,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家宅门口接她,“去看看你的父亲吧,他最近有些想你。”

和室里,奈奈跪在父亲身边,替他换了毛巾。

“奈奈,你最近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我没事的,父亲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产屋敷气若游丝,他干咳两声笑了笑,奈奈也明白自己说这些保重平安的话也是徒劳,她吸了下鼻子扯着嘴角露出笑容,“父亲今晚想吃什么?奈奈好久没为您下厨了。”

“奈奈。”产屋敷的手指轻轻点在女儿上扬的僵硬嘴角,他很了解自己的长女,他的奈奈,每次掩饰自己的情绪时,笑容都特别难看,“别强迫自己,我说过的,产屋敷一族要习惯死亡,在我弥留之际不想看见自己女儿强颜欢笑的脸庞。”

奈奈的表情凝固,她眼神黯淡下来,屋外的信鸦终于落了脚,夕阳的余晖滑过黑色的尾羽蔓延进房内,她伏在地上抬不起头,颤抖着身体哽咽道,“父亲……在您弥留之际,奈奈也没能成为一名称职的鬼杀队队员。”

不光是至今都没有学会水之呼吸的最后一式,更是她的判断失误拖累了两名队友,现在鳞泷还昏迷不醒。

“人都会犯错,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即使是不容失误的鬼杀队员。”产屋敷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似乎整齐了不少。会使用呼吸法的奈奈是产屋敷一族的奇迹,但他并不想把这奇迹当成一种天大的荣耀,与女儿不同,父亲更希望把这奇迹当成产屋敷家族撕开这世间黑暗裂口的另一种方式。

产屋敷伸出手臂让跪在地上的女儿将他扶起,他用尽全身力气靠在矮桌旁,艰难的呼吸。

无论如何,要让奈奈明白自己的意志。

“奈奈,你听我说,鬼杀队唯一不许出现的失误并不是作战失误。”

产屋敷捧起奈奈的脸,注视她的双眼,“我所期望的勇敢,你完成的很棒,但比勇敢更重要的是你的本能。”他竖起枯槁的手指轻戳女儿身上笔挺的鬼杀队队服,“这个本能,是保护他人的本能,不许出现的失误是错把杀鬼凌驾于救人性命之上。”

他说完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血滴顺着嘴角滴到了被褥晕染开,奈奈的泪水沾染满脸,她扶着父亲咬紧嘴唇不发出一声哭腔,产屋敷说的话中的每个字此时就想警钟一下一下敲在奈奈心上,她羞愧难当,命运赋予她能举起日轮刀的能力,她却会意错了能力的本质。

七岁那年她高兴的在阳光下,在紫藤花中间,挥舞着耀眼的日轮刀,那时候满心都是庆幸与自豪,如今才明白在她举刀的那一刻,同时赋予她的也是人间最高尚的责任。

她很后悔,后悔过了十年,父亲马上要离自己而去的最后时刻,才知晓各中道理。

太过执着,有时会背离方向。

产屋敷的嘴唇惨白,他扶着女儿的肩膀已经没有力气再直起身子,可他还想再说一句,哪怕要拼尽最后的气力,产屋敷哑着嗓子抱住女儿伏在她的耳边,“记住,灭鬼的屠刀是救赎之刃!”

父亲的嘶吼振聋发聩,奈奈抱着产屋敷突然感觉到一阵湿热喷溅在了自己的后背!

“父亲!!!”

 

“急报!主公大人逝世!主公大人逝世!”

乌鸦四起,如血的残霞在漫天乌鸦的黑羽间漏下。

鳞泷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耳边尽是乌鸦刺耳的哀鸣。

桑岛冲了进来脸色惊恐,“刚刚来报,主公走了。”

鬼杀队上下都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也在时刻做着准备,可是在这一刻来临之时所有人似乎都无法接受。

鳞泷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他一瘸一拐的挤过慌乱哭嚎的人群狂奔到产屋敷家宅屋前,昔日主公温柔的教导和他第一次进队面见主公时他祝福的话语犹在耳畔。

就是在这片平地前,产屋敷站在春风中微笑的轻唤每个队员的名字。

如今这里再没有他的身影,只有鬼杀队成员守着空空的平台跪了满地。

鳞泷站在那里,夜色一点点吞噬最后的晚霞,山头乌云滚滚憋着倾盆大雨压抑的厉害,他看见奈奈羽织沾血走了出来背对着大家合上门慢慢走了下来。

她脸色煞白的犹如一张枯纸,泪痕满面可是眼眶却已干涸,奈奈扶着日轮刀一步一步走到鳞泷的面前。

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她镇定的让鳞泷害怕。

那天奈奈说出的话,也是那么平稳有力,就像变了一个人,身后是已经失去家住的整个产屋敷家族以及鬼杀队,她抬起头说,“今后,也劳烦大家继续前进了。”

自主公去世后,新任的主公,产屋敷年仅十岁的儿子上位,而身为鬼杀队作战部的奈奈脱去了队服,遵循父亲临终嘱托,辅佐弟弟顺利登位,接手鬼杀队逐项事宜。

从那以后,鳞泷便很少再见到奈奈了,即使偶尔见到也是远远的看她带着弟弟熟悉鬼杀队各部工作流程,部署战略整合情报。

那个整日挥着日轮刀横冲直撞的奈川有鱼,一夜之间,便消失了。

代替有鱼的是产屋敷真正的长女,产屋敷奈奈。

再见到奈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她憔悴了不少,但也稳重了许多,个头也长了些,让鳞泷都有些认不出。

那天是鳞泷休整的最后一天假期,奈奈陪着已逐渐上手的弟弟处理完繁多事务后,跟着鳞泷,两个人难得能盛着晚霞在溪边散散步。

等太阳西沉鳞泷马上又要踏上新的灭鬼之路。

怕散步无趣,鳞泷便带了些烟火来放,举在手中的满天星因为还没有夜幕降临而显的有些黯然失色,不过奈奈还是很喜欢,站在桥头盯着烟花不挪眼。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

“鳞泷,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我还好。”

奈奈知道自从父亲去世后,鳞泷在忙些什么,只要碰上任务的空歇,鳞泷就会马不停蹄的回到鬼杀队来保护自己,即使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自己还没有到二十岁不会死去。她想可能鳞泷是怕自己像父亲一样突然离开吧。

“鳞泷,谁都会死,产屋敷家的女儿也会死。”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耳熟,鳞泷回过头去看奈奈,以前乱糟糟的头发都梳成了整齐的发髻,她说话的神情也不像那个藤袭山上老叫唤肚子饿的奈川有鱼。

“不要因为我是产屋敷家的女儿来时刻保护我。”

手中的满天星燃尽了最后一丝烟火,奈奈回头看向鳞泷的天狗面具抿起嘴,露出两个酒窝,“我说过鳞泷就像一条永远向前奔涌的河川,所以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你这样温柔强大的人去保护啊。”

不是这样的,鳞泷看着奈奈的酒窝,觉得她理解的与自己所想有些偏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我保护你,并不全是因为你是产屋敷家的女儿!”

他想如果奈奈问为什么,自己也肯定回答不出个原因来,他不知道为什么。

奈奈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从小家中没有姐妹,母亲也很早病逝,奈奈的出现仿佛填充了一道空白,自从藤袭山上那个戴着天狗面具的女孩子挥出水面斩击,踏水而来后,鳞泷才知道原来女孩子是这么聒噪,有时候吃的比男孩子多,爱斗嘴也爱漂亮还爱吃甜甜的东西,即使嘴上说不在意发型背地里还是会揪着刘海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很难看。

她总是鳞泷鳞泷的叫,说实话刚开始会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后来如果奈奈不叫自己的名字,就仿佛生活中少了点什么,耳朵都空了起来。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桑岛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我想保护你平安到二十岁。

还有三年,鳞泷觉得三年的时间足够让自己做好准备,去坦然迎接自己生命中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的死亡。

可奈奈没有问为什么,她看着鳞泷,伸手摸了摸他天狗面具的鼻子,她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笑着说,“谢谢你,鳞泷。”

 

 

13【不可追】

狭雾山的日头渐渐低了。

鳞泷最近有些贪睡,也有些多梦。

他躺在廊下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

他看到了嘈杂的花街。

有觥筹交错,和男人女人的嬉笑怒骂。

满眼的酒色,满耳的琴弦,女人们复杂艳丽的和服与男人们大敞的浴衣。

他却只盯着一个长长的楼梯,红色的扶手上沾满了血掌印,那血痕顺着台阶往下淌。

好多血啊,鳞泷杀了很多鬼,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他踩着木楼梯咯吱咯吱响,粘稠的鲜血在他脚底打滑。

鳞泷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梦中的他颤抖着双手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他低头,看见刺眼的血液顺着门缝往外流。

他看见,那面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轮廓的天狗面具,躺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这是她的面具。

这是她的鲜血。

是她。

“奈奈!”

---------

爷爷,他说了奈奈。

 

 

拾肆【生生流转】

“小鬼你在这花街干嘛呢?”

“咦,奈川姐姐!”

今天情况特殊,乌鸦来报说花街异动,可鬼杀队员全在任务中调度不堪,如今留在队中又会使用日轮刀的只有曾经的作战部队队员奈奈。

弟弟皱眉听着乌鸦的来报,思量片刻回头看向自己的长姐。

奈奈心下了然,点了点头换上鬼杀队服,配上许久未出鞘的日轮刀。

“我先去花街探访。”

“等队员调度开,我立刻派人去支援长姐。”

“明白。”

于是奈奈久违的出了任务,来到花街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那个鬼镇上被关在棺材里的孩子,那孩子的刺猬头辨识度很高,奈奈能认得出。看那孩子举了张画像沿街也不知道在打听什么,问了几个人就一头钻进了一家水茶屋。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个地方小孩子不能进。”

“我来找我母亲,有人说她在这里。”刺猬头小鬼姓不死川,奈奈听他讲完前因后果才知道,原来他以前的家就在鬼镇,自从镇子被鬼袭击,他被鬼抓走后就与家人失散了,等奈奈他们把他救出来后,他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母亲,找了一个月终于在这里寻到了母亲的踪迹。

奈奈和不死川站在花楼的走廊里,身边穿梭的都是浓妆艳抹的艺妓和喝的红头涨脸的武士们。

“你先出去到街道上,这里不安全,画像给我我帮你找。”

“奈川姐姐,你怎么跟原来不太一样啊,说话语气都有点像鳞泷哥哥了。”

奈奈觉得这男孩还敏感的很,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地方有点不太对劲,鬼似乎就在附近,但气息很弱,“先不说这些了,来我送你出去。”

她说着牵起不死川的手就要推门,只是这一推门让她汗毛倒立,冷汗瞬间敷在脊背,她拉开门,本应该是走廊的地方竟变成了部屋。

“奇怪,刚刚还是走廊啊。”

不死川刚想探头就被奈奈拉了进来,“别进去,我们开其他的门。”

奈奈紧紧攥着不死川的手,心跳有些加速,她感觉到了恶鬼的气息在逐渐加重,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她再推开一扇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瞬间凉了半截。

眼前出现的,竟还是个部屋。

这是什么?鬼打墙吗?

不死川也有些紧张了,他拽了拽奈奈的袖子,“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奈奈回答,不死川只听见身后本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传出了声音,“终于上钩了,稀血的孩子。”

奈奈回头,看见一位貌美非常的艺妓坐在他们身后的部屋中央。不对,不应该称她为艺妓,这分明是,鬼。

而且,还是上弦之鬼!

她的眼睛里还刺着陆!

奈奈把不死川拉到身后,慢慢拔出日轮刀,“找个角落蹲好。”

堕姬歪了歪头,鲜红的指甲在自己嫩白的脸上刮了刮,“怎么戴着天狗面具?是太丑了吗。”

跟上弦之鬼硬拼,自己的实力显然是没有胜算,奈奈举着日轮刀只能盘算着怎么能抽出空当,让不死川先逃出去再说。

“怎么不说话?是声音也难听吗?哎呀长的丑声音也难听,干脆就杀掉好了!”

速度太快!简直跟自己以前遇到的鬼不是一个级别,奈奈只感觉有两条束带如刀锋像自己刺来,她勉强躲过,身后的木柜就被打了粉碎!

完全是速度压制!奈奈在每次近身对手时就被多出的束带挡回了几米之外。

不能在这样拖延下去,体力会支撑不住,不死川也会有危险。

奈奈集中注意力,接招空隙快速反手握刀使出一招流流舞动,加快自己脚下的步伐让对方锁定自己身形困难的同时,也用反手握刀使对方来不及预判自己的动作。

果然比原来的攻击有效了些,只是日轮刀没有砍中要害,而是划破了堕姬的脸庞。

被划了脸庞的堕姬先是愣住,尖叫的捂住自己的右脸。

就是现在!奈奈抱起不死川就去开门,就差一步,眼看就要碰到推手,韧度强硬的束带突然从背后袭击,狠狠拉住奈奈的脖子!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不死川也滚了下来。

强烈的窒息感差点让奈奈失去意识,她听到后面是堕姬的脚步声还有更加浓厚的恶鬼气息。

“刚才是跟你玩玩,没想到你这个丑八怪竟敢划破我的脸!”

奈奈挣扎着抬起手要去拉门,堕姬怒瞪双眼,一条腰带缠住奈奈的手腕,她指尖用力奈奈的手腕关节咔嚓一声扭到了相反的方向。

刺骨的疼痛让尚在窒息休克边缘的奈奈发不出声音,憋出的眼泪顺着面具流了下来。

“好了,接下来到你了。”

堕姬看着奈川痛苦的样子,转头向坐在地上的不死川笑道,“我今天等的就是你啊,小鬼,找什么妈妈,找我不就好了吗?”

如水蛇般的束带攀上不死川的小腿,如同沼泽越挣扎缠的越紧,不死川的双腿拼命踢打也无济于事,反倒这束带生生把脚腕捆出了血!他被拖着向后退,十根手指扣在地上被划出了血丝。

“奈川姐姐!”

小孩的力量在上弦面前不堪一击,不死川抬头看自己离奈川越来越远,而对方似乎已经休克过去,折断的手腕也无力的耷拉下来。

屋外是女人们的嬉笑和男人们的觥筹交错,屋内是即将杀戮的寂静,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小房间里,不死川使劲浑身力气撑起身子,手指勾到了奈奈散落的桔红色羽织。

“奈川……姐姐,快醒醒。”

“徒劳而已。”堕姬冷哼一声,收紧了不死川这边的束带,速度加快,不死川被腾空拉起眼看就要被拖进黑暗之中,只听一阵束带断裂的刺耳声,接着是天蓝色的日轮刀挥舞着砍断堕姬的腰带!

奈奈左手持刀站了起来,她大口呼吸双手颤抖的再次握紧手中的日轮刀,天蓝色的刀刃在妖冶的月光下发出皎皎清晖!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发白,胸口剧烈起伏。

“生生流转!”

堕姬见过水之呼吸的武士用过这一招,只是她没有见过这个戴着天狗面具的女孩在使出生生流转时,那刀刃的弧度竟然生出了无数条游鱼,飞快盘旋在高速流转的水流之中!

“不过,还是死路一条罢了!”

可堕姬没有想到,这一招生生流转,不是来攻击自己的,而是把那个稀血的孩子直接送出了门外!并且还带起茶几木柜在把那孩子扔出去的一刻直接堵死了部屋的门!

自己等了这么多天的稀血,竟然就这么被放跑了!

“哥哥!快出来给我杀了她!”

这是不死川被无数条游鱼送出去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撞在了墙上,后背疼到说不出话,等他恢复了意识,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终于出了那个鬼打墙的房间,现在自己正躺在走廊,眼前的那扇门内是激烈的打斗声。

他翻滚着爬起来,用力的拍打着门,“奈川姐姐!奈川姐姐!”

可是无论他怎么拍怎么撞,门始终都打不开。

他拍着门大喊着,突然喷出的鲜血溅到了和室门的白纸上,他一下愣住,那道刺目的鲜血越来越多,最后多到布满整个房门!

“救……救命!”

他开始大声呼救,奔跑在走廊疯狂的敲开每一扇房间的门。

“求求你救救她!”

“滚开小鬼!”

“快救救她,她要死了!!”

“是堕姬在生气,我可不敢进去。”

那夜花街下了暴雨,灯火通明的花楼是客人们饮酒作乐,他们大声笑着,喝着,吃着,只有一个刺猬头的小鬼衣衫单薄的奔跑在街上,冲在暴雨里呼救。

“有谁能救救她!快救救她!”

雨雾遮盖住月光的颜色,只剩下浓墨的黑夜攀附色彩艳丽的满街花楼。

鳞泷与几个队员得到主公的调配指令赶来花街。

不死川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天狗面具的鳞泷,扑上去雨水都迷住了眼,“是奈川姐姐!她还在门里面!”

鳞泷扶住不死川,立马闻到了血腥味,他将孩子安顿给队友,便提着刀一路寻着血腥味来到花楼,拨开拥挤的人群,他脚步加快上了楼。

艺妓扰人的三味线弹断了鳞泷心中紧绷的线,他看着眼前又细又窄的楼梯,木楼梯上的鲜血都起了泡,他扶着栏杆,上面全是小小的血掌印。

这血迹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完,就像弯弯曲曲的小蛇不断往前爬着。

鳞泷提着刀顺着蜿蜒的血痕一路走到了走廊尽头。

身后依旧是人声鼎沸,寻欢作乐的吵闹声。

他却能感觉到眼前的这扇门后安静的可怕,鲜血顺着脚下的门缝争先恐后的涌出。

鳞泷扶着刀,轻轻推开门。

刀痕遍布屋内每个角落,凌乱的触目惊心。

鲜血不规则的喷溅在每一处角落,甚至连天花板都染上了艳丽的血迹。

奈奈被纵横交错的束带钉在墙上,她的额头有一个深深的洞,她的胸口插着自己心爱的日轮刀。

她是自杀的,上弦陆姬夫太郎打下了她的面具,看见了她的脸知道了她是产屋敷家族的人。

如果鬼杀队的核心产屋敷族人变成了鬼是什么样呢?

于是他抬起手指趁这姑娘还没死时,插进了她的额头输送无惨大人的血液。

可他没有想到,本该无力反抗的奈奈,突然醒了过来提起自己的刀,在血液流入自己体内之前先了断了自己。

那年她毫无征兆的死在花街。

“产屋敷奈奈,在与上弦之陆对战时,阵亡!”

“产屋敷奈奈!阵亡!”

乌鸦的哀嚎传遍花街。

“产屋敷奈奈是谁?怎么跟主公一个姓?”

“她,不是叫奈川有鱼吗?”

那天隐部队赶来时,在死亡现场还发现了鳞泷,实力最好的水柱继子跪在地上,怎么拉也拉不走,他戴着天狗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尸体,怎么都不肯离开那间鲜血淋漓的部屋。

产屋敷奈奈,只活到了十七岁。

距离二十岁,还有三年,1235天,两万多个小时。

“还有1000多天呢,鳞泷,就让我们好好珍惜吧。”

你骗人。

 

 

15【碧海之色】

“我要去找奈奈!鳞泷爷爷想起她了!”

山头上只剩落日的一丝轮廓,密林的温度降低,乌鸦都哑着嗓子回巢。

化春冷的牙齿发颤,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对闻太道,“你不要拦我,说危险不能进山,再不告诉奈奈,她就要走了!”

“我不是拦你,我陪你一起去。”闻太提着日轮刀追赶上了化春拉住她的手,“注意周围动静,抓紧我的手。”

密林的天气渐渐转凉,野兽出没变的频繁,巨森下偶尔还会出现野兽的爪印,闻太担心他们会被袭击,但他与化春的心情相同,更担心奈奈来不及知道鳞泷师父已经想起她的事实。

跟在后面的化春紧紧攥住闻太的袖口,她也注意到了有野兽脚印的痕迹,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还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闻太哥哥,假如咱们遇到了大熊,你说奈奈会来救我们的吧。”

走在前面的闻太警戒四周没有回头去看化春,可还是能感觉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他只能点点头安慰,“嗯,她会来的。”

不过奈奈和师父说的对,天气转凉,这个时间进林确实有些莽撞,以前他跟化春玩耍撒野的密林,如今变得有些阴森恐怖,山风也刺骨许多没有往常和煦,吹的枝头树叶都发出扰人噪音,让人难以辨认危险的声音。

“我们想点别的事情分散下注意力吧,不然这里太吓人了。”化春环顾四周阴冷的密林,张牙舞抓的树枝被她看来都想野兽在嘶吼。

“嗯,想点什么?”

“比如……见到奈奈我们第一句话说什么?”

“当然是说师父想起她了啊。”

“哎呀!”化春突然拍了下闻太的肩膀,这平地一声起惊的闻太都要拔刀了。

“你怎么了?”

化春握着拳头有些着急,“我们应该叫鳞泷爷爷一起来,让他亲口告诉奈奈才对,不见面实在是太可惜了,咱们现在回去还来的……”她急躁的有些语无伦次,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闻太捂住了嘴巴。

“唔。”

闻太食指贴着嘴唇示意化春不要出声,俯身小声在她耳边轻语,“丛林里有动静。”

化春瞪大眼睛想问是什么动静,竟发现闻太看向自己的背后脸色发白,她感觉背后一层冷汗都敷在了汗毛,慢慢转过身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亮亮的眼睛,这眼睛在天色已暗的森林里闪着幽光,接着她看见在这双眼睛下面慢慢露出了白色的尖牙,还哈着热气。

是熊……是熊!

化春抱住闻太发出凄厉的尖叫,惊起乌鸦。

乌鸦四起,冲破树冠,远在山腰的鳞泷正找着孙子孙女突然被哀鸣的乌鸦惊神,他神色骤变,拎起日轮刀就向密林冲去。

暮色四合,乌鸦划过天际如同泣血,院落鱼缸里的鲑鱼慢慢变大,它的眼珠凸起想要挣脱鱼缸的束缚,鱼尾一甩震碎玻璃!鲑鱼张嘴大口吐着泡泡,腾空而游,追赶鳞泷的方向。

饥肠辘辘的野兽张开獠牙,对面的闻太持刀站立,身后牢牢护住化春。

跑是跑不掉,只能咬牙迎战,即使双手颤抖的连刀柄都没有办法握紧也要面对。

野熊早已等不及要饱餐一顿,它慢慢逼近,每近一步猎物就后退一步,终于到退无可退时,高举的熊掌伴随着猛兽嘶吼的震颤落下!

“闻太哥哥!”

震耳嘶吼冲击了几十米外的树林,鳞泷拔刀飞奔,他一跃而起踏上前方的巨木,在半空中划出了闪耀的刀刃,目光终于锁定了被猛兽围堵的闻太化春。

刀刃落下,行云流水的浪花势如破竹,刺破黑夜!

“水之呼吸第一式,水面斩击!”

这把掀起惊涛波澜的日轮刀,并不是鳞泷的。

他持刀落下,看着几米开外的闻太,挥舞着他自己的日轮刀,刀背生出如海潮波纹的弧度,那波光粼粼的色彩让弯月都黯然失色,整片密林被他银白色的水花席卷,鳞泷愣在原地,突然身后一阵凛冽的风吹过,他看见那被化春养在鱼缸里的鲑鱼摇曳着鱼尾飞向了闻太,盘旋在他的刀刃。接着数十条游鱼穿越密林而来,蜿蜒围绕在日轮刀带起的流转浪花。

日轮刀的刀刃发出碧海之色,旷阔无垠让游鱼扶摇直上!

不死川闻太的日轮刀,是碧水连天的沧海之色!

他双手紧握日轮刀,横空斩击,羽织在夜空荡起与浪花交织缠绕。

鳞泷在他身后看着被银鱼环绕的不死川闻太回过头。

被鲜血浸满的走廊尽头,鳞泷左近次站在那里打开了门。

没有鲜血喷溅的房间,没有毫无生气的尸体挂在墙上。

只有一个女孩,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她穿着桔红色的羽织,银白色发丝飞扬,她眯起眼睛像两条弯弯的小鱼,酒窝里盛着屋檐下落下的细碎阳光。

她说我叫奈川有鱼。

“其实我也是产屋敷奈奈啦。”

“抱歉哦左近次,我骗了你。”

“我喜欢跟着你,因为你就像一条河川。”

“以后你要不好意思说谢谢,咱们就碰个鼻子吧~”

“请不要因为我是产屋敷家的女儿而时刻保护我。”

“想起我,左近次。”

她是奈川有鱼,她是产屋敷奈奈,她是许多年前愿意跟着一条河川的奈奈。

 

终【川有鱼】

退休以后,鳞泷左近次把天狗面具带回了狭雾山埋了起来,却想不起来埋的是谁。

起初他每天都会想,后来他每个月会想一次,再后来他就慢慢忘了想起。最后那座孤坟都被他抛入了脑海中深深的河底。

产屋敷奈奈躲在那扇鳞泷永远不敢打开的门后。

就像夏花躲着冬季,落叶躲着初春,冰雪消融躲着萧瑟的晚秋。

 

“化春闻太,醒醒,花开了,我们去看奈奈。”

假期的最后一天,师父带着我和化春去了后山的那片密林。

那片我们常常去找奈奈玩的密林。

我们乘着清早的朝阳出发,到了却发现原来这里没有小溪,也没有铺满青苔的巨石,更没有会飞的游鱼,只有一座孤坟。那座孤坟上盛开了好多好多凤尾花,墓碑上面刻着的是产屋敷奈奈。

我想问师父是不是将奈奈全部记起,却突然听见河流涌动的声响。

我叫化春去看,她欢喜惊讶的说,“师父你看,不是透明的鱼了,是红色的大尾巴鱼,像奈奈的羽织。”

长大以后我不知道当初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否是幻觉,那些红色的游鱼向我们飞来,又路过我们,它们的鱼尾又大又长,映着树影映着阳光,聚在一起就像开开合合的凤尾花。

我们回过头,看见那些鱼向一个人汇聚而去。

她穿着桔红色的羽织在招手,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她指尖冒出了一条小鱼,摇摇晃晃的飞来,在鳞泷师父的耳边绕了一圈。

我看见师父摘下了从未摘下的天狗面具。

化春仰头看着鳞泷师父,她说她好像有点明白了河川的温柔。

“鳞泷,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最后一条小鱼掠过鳞泷师父的耳尖飞向了奈奈。

鳞泷师父也在笑着挥手,他似乎哭了,他的眼泪跟着小鱼的尾巴一同游向了奈奈。

红色的鱼儿们越飞越高,我跟化春追赶着它们,奈奈就像夏日里五彩斑斓的泡泡,像在阳光下变成了彩虹,一点点的透明,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我们奋力追逐着那道要消失的彩虹。

在彩虹尽头的脚下看见了来接我们回家的父母。

“闻太化春,该回家了。你们在追什么?”

化春扑到百穗阿姨的怀里,指着天空落下的水滴,“看!是太阳雨!”

我来到母亲面前回头看向鳞泷师父。

“师父他……”富冈叔叔很惊讶,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鳞泷师父摘下面具的样子。

爸爸妈妈也是,我们都是。

“所以,你们到底在追什么呢?”

最后一条披着眼泪的小鱼融化在了雨中。

我抬头看见桔红色的鱼尾巴,突然觉得这个假期,是我和化春做过最美的一场梦。

“我们在追小鱼。”

“是鳞泷师父的小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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